“對不起，對不起。”見千星沉默，他開始慌張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但我不能，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留在那裡。”

千星無法再眼睜睜任由他陷入自顧自的質疑中，他立即出聲打斷：“你不需要對我道歉。”

“看着我，什麼都不要多想，好嗎？”

時隔多年的情景再現，令小林跟随身體潛意識的反應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千星的要求。

“這不是，完全沒變嗎。”千星苦惱又好笑地歎息，對方眼巴巴看向他的表情，簡直就是小時候的翻版，區别在于這位在小時候是以他年齡最小的“私生”被他認識，現在已經好好長成了會保持社交距離的青澀學子。

‘不回家嗎？’

‘不想回。’

‘我不能一直跟着你嗎？’

‘如果你不介意跟我一起上頭條的話。’

‘唔，不過這樣說，你估計也無法理解。換句話就是，如果你不介意跟我一樣被人随時随地注視着。’

‘睡覺也會嗎？’

‘睡覺也會。’

‘感覺很可怕。’

‘是吧。’

小小的千星蹲在蜷縮在角落的孩子面前，對他伸出手：‘冷嗎？要不要喝點熱巧克力？’

‘你果然很奇怪。’孩子嘀咕着，小心翼翼地搭住千星的手掌，‘可是，可是。’

他形容不出來，恰逢街邊的路燈亮起，剩下的話便靈光一閃間蹦出：‘啊......你奇怪得很耀眼。’

所以他才會在看到車站海報的那刻生出一股沖動，所以他才會在親眼見到真人的瞬間，毅然決然地逆着人流尋找海報上的星星。

‘你會告訴媽媽嗎？’

‘你隻是迷路了。’耀眼的孩子擦幹淨他臉上的灰，‘而我剛好找到了你。’

‘我有時候，會覺得媽媽很可怕。我是不是壞孩子？’小林凝視着那雙溫柔的藍眼睛，膽大妄為的心聲咕噜咕噜地沸騰了起來，讓他像個開蓋的汽水瓶一樣微微打顫，‘她不允許我哭，也不喜歡我說痛。如果我不能做到媽媽想要的，她會一整天不理我。’

‘明明我就在那裡，她卻不看我一眼，好像我不存在。’

‘我讨厭自己。’

他對着自己仰望的光輝說：‘跟在你身後，我聽到了很多滿意的聲音，聽到了很多滿意的眼神。’

‘那不屬于我，我卻希望那屬于我。’

‘我讨厭自己。’

千星怔然得不知露出何種表情，那孩子将荊棘刺得觸目驚心的深，他卻渾然不覺。

‘不要對我笑。’

‘我會回家的。不要對我笑。’

此情此景從同一人口中吐露，小林靜靜地站在離他稍遠的距離。

我知道你的笑，你的悲傷全部發自真心，但千星，我害怕真心。

‘我依然讨厭自己。’

“創作的天才啊，他跟我提起的時候，我還沒有特别深刻的感受。”

“但有些事情，隻需一次見面，隻要一眼，就會明白天與地的遙遠，知道這世界殘忍的所謂‘人人平等’。”

“該說天才的遲鈍，還是天才的傲慢，月永君對周遭的異樣毫無所覺，我卻看得很清楚。”

小林光希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将月永君比作一個完美的祭品，其餘人就是喂不飽的饕餮。”

“我以為他會很久才發現這一點，因為利益的驅使，大家都很會在他面前裝腔作勢。”

“但有一天，他突然問我們：是選擇曲子還是選擇與他為敵。”

“我感到驚訝，卻對沒有人選擇他的結果了然于心。”

“當他的選擇鍵放到了我的手上。我原本想着要不要糊弄一下，畢竟其他人是蠢材，我卻勉強能被稱為庸才。”

小林光希默然片刻，突然插問了句：“你喜歡嗎？這首歌。”

“喜歡哦。”千星點了點頭，“從它被作為我的生日禮物送給我的那天起，就很喜歡。”

“所以那天隻是聽到旋律，我就忍不住停住腳步細細分辨。”

“原來是你寫的，唔，怎麼說，哈哈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是嗎.......”小林光希的眉眼柔和了下來，“但是我隻有這首歌，能夠成為你的生日禮物。”

“.......月永君不是，隻要他想，他每天都能給你生日禮物。”

“我其實很明白我的放任、我的沉默都已成為了嫉妒的劊子手。”

“有人跟我說，Chess太龐大了，他建議組合的人數不要太多。”

“我承認他說的話語，不是出于美好的、熱血的憧憬。”

“而是我能無比清楚地預測到，一旦這個舉措推行下去，最先崩潰的人，一定會是月永君。”

“我沒有反駁，也無法反駁，我比任何一個人都了解我的醜惡。”

“所以庸才的我隻好做第一個逃兵。”

小林光希咧開嘴角，眉頭卻苦澀地垂落。

“千星。”

他的尾音幾近哀求，“千星啊......”

“你能不能，不要讨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