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良娣神色淡漠瞧着,而後才緩緩道了一句:“多謝太子殿下賞賜。”
絲絲并未與她多話,賞賜完便退了出來。
隻是才一出來,便聽見傳來一陣稀裡嘩啦,像是茶盞瓷器摔落的聲音。
跟在身側的小宮娥冷玉忍不住道:“太子妃雖然行事乖張,但還算和善。這位良娣雖然不曾多話,但眼神像是藏着刀子……”
絲絲瞧了她一眼,“身在宮中,切記不可妄自非議主子是非。”
冷玉縮了縮脖子,吐了吐舌頭。絲絲雖然是太子近身女官,平日裡卻甚少擺架子,待人甚是和善。是以他們這些小宮娥小宦官幾乎都不怕她。
晚膳時,自宮中回來的舜華前往了太子妃的蘭苑。
絲絲守着一桌舜華愛吃的菜,無奈苦笑了一下,這才讓人撤下。
冷玉有些憤憤,“明明殿下平日裡都是回到淨心閣用晚膳的。”她進入東宮的時間不長,卻也知道,除非皇帝皇後賜膳,否則舜華是一定會回來用晚膳的。
絲絲斂下外露的情緒,叮囑道:“如今東宮中有了太子妃和良娣,自然事事與以往不同。”
——既是叮囑冷玉,又是告誡自己。
隻是不曾想到,本該宿在蘭苑的舜華,于夜深之時又回到了淨心閣。
彼時絲絲剛剛躺下,便聽見門外動靜。
才披上外衣,便見房門推開,舜華披着一身涼意進來。
絲絲坐在床榻上,眼中訝色分外明顯。
倒是舜華進門後,自顧自倒了一杯茶,猛灌了幾口後才道:“宮中的徐才人有喜了。”
徐才人是永平帝新冊封的妃子,正值盛寵。
絲絲頓時驚愕得連鞋子都顧不得穿猛站起來:“怎麼會?”太子昨日才大婚,今日便傳來徐才人有喜的消息。
舜華丢下茶杯朝她走來,眉心仿佛被刀滑過似的,有着深深的折痕。“夜深天涼,怎麼又光腳站在地上?”
他說着,便要彎腰為絲絲穿鞋。
可還未彎下腰,便被絲絲一把抓住手,“殿下如今已經大婚,也是時候該有子嗣了。”雖然不知徐才人十月懷胎後究竟會誕下皇子還是公主,但是舜華身為太子,倘若能有子嗣,不但會令龍心大悅,也能在與韋皇後的争鬥中,平添一份助力。
她話音剛落,便被舜華反手握住。“你的臉怎麼回事?”
絲絲這才想起,白日裡被太子妃的箭羽劃傷臉頰一事。
隻是太子妃給的傷藥效果太過,紅痕早已淡去,連冷玉都驚奇着瞧不見,卻不曾想,在這般昏暗的室内,還是被舜華察覺到。
她擡手想要摸一摸臉頰,被舜華半道劫走,“不能碰。”
絲絲笑了一下,“塗抹過傷藥了,不礙事。”卻避而不談傷從何來。
舜華知她不願多事,也知她為了自己曾受過比這嚴重百倍的傷,即便心中憤恨難填,也無能為力。
他握着絲絲的手漸漸收緊,便聽到絲絲繼續道:“殿下為何沒有留宿在太子妃那裡?”
屋外的燈火隐隐照進來,舜華的神情隐在陰影裡,瞧不真切。“你希望我留宿她那裡?”
可絲絲好似不曾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自然,輕笑着陳述事實,“太子妃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最有資格為太子誕下長子的人選。”
“是嗎?”
舜華緩緩松開了握着她的手。
絲絲隻覺得心底微微一緊,便聽到舜華繼續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舜華是生氣了,可她卻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像往日那般去撒嬌哄着。
翌日,舜華上朝剛走,虞志堅便拿着太子的起居冊找到絲絲,“太子大婚已有兩日,除了昨日去往太子妃處用了晚膳,竟是一次都不曾去過良娣處。”他面露難色,“這于禮不合。”
太子的起居冊,除了記錄太子平日裡的言行外,也要記錄太子寵幸嫔妃一事。
絲絲望着虞志堅遞過來的冊子,沉默半晌才緩緩道:“殿下如今妃嫔不多,可單日去往太子妃處,雙日去往良娣處。”
虞志堅憂色不減,“下官也是這麼同殿下說的,隻是殿下卻說,此事要交由絲絲姑娘定奪。”他對絲絲與舜華之間親密知之甚多,光是從舜華的态度之中便能猜到兩人定是鬧了什麼矛盾。隻是兩人平日裡都是極少外露情緒的,這讓他即便有心相勸,也不知該從何處勸起。
絲絲又是一陣沉默,才緩緩問道:“聽聞宮中的徐才人有喜了?”
徐才人有喜的消息是昨日夜裡傳來的,虞志堅并不意外她知曉此事,頓了一下才道:“聽聞陛下甚是高興,一大早便下了旨意,封徐才人為婕妤,賜居永春宮。”
“皇後那邊呢?”
“皇後娘娘一向寬厚待人,賞賜了徐婕妤不少珍寶,還免去了她每日問安一事。”
絲絲沉思片刻,“每月初一至十五,讓殿下前往太子妃處。十五至月底,則按單雙日,單日前往太子妃處,雙日前往良娣處。”
聽聞絲絲做出這樣的安排,虞志堅微微詫異,“此舉是否會令良娣不滿?”
絲絲卻道:“殿下如今已大婚,最先有資格為殿下誕下子嗣的便是太子妃。”況且太子妃所誕下的子嗣,是嫡子,又是長孫,勢必會令永平帝更加高興。
虞志堅卻心中忐忑不安。等到舜華回到東宮,他将此事禀報,卻見舜華連頭也不擡,淡淡道:“本宮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