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自年後身子便一直不大好,隻不過為保朝局穩定,一直未曾對外宣揚。此次他于朝堂之上公然昏厥,便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韋皇後與韋家對此甚是高興,暗中小動作不斷,往各處安插人手。
舜華對此并非不知,隻是他這段時日忙于宮中侍疾,端藥奉茶,盡心盡力,并未理會他們的小動作。樊先生有些不能理解,“如今陛下在病中,韋皇後一黨居心不良,殿下為何不出手對付他們?”
永平帝在病中,舜華太子有監國之責,正是除掉韋家的大好時機。
雖然韋家根基深厚,即便此時不能将之連根拔除,但收集證據,以便日後推翻韋家也好。可他遍觀舜華所做所為,竟是對此無動于衷,隻一心侍疾。
他如此盡心竭力,可舜華隻是波瀾不驚瞧了他一眼,而後以一句“此事我自有安排,先生不必擔心。”便将他打發了。
樊先生心底頓時咯噔了一下——舜華太子定是另有安排。
他輔佐舜華太子的時日不算短,在東宮之中也是深受器重。無論大小事務,舜華總會與他商議一番。
可自從絲絲在韋皇後的流雲宮中受傷之後,舜華雖然于書房之中待他與從前别無二緻,但私底下卻不再找他商議任何事,甚至很多事也不會經由他之手去做。
樊先生身為東宮幕僚,自以為将全部心血都傾注于輔助太子之事上,可到頭來卻連太子的信任都不得。
他幽幽歎了口氣,一轉眼卻瞧見坐在水榭的絲絲。
已是深秋,昨夜下過一場雨,又起了風,天愈發涼了。可絲絲獨坐水榭,身上卻隻穿着一件月白交領五角梅刺繡深衣,看起來單薄至極。
他與絲絲到底存着不少私交,思索稍許,還是舉步朝着絲絲走了過去。
聽到動靜,絲絲回過頭來便瞧見他。微微怔了一下,絲絲起身,還未行禮,樊先生便擡手虛扶一把,“絲絲姑娘怎麼還是這般多禮?”
他與絲絲因着東宮之事,往來不少,但絲絲從來都是畢恭畢敬,從不行無禮之事。即便樊先生說了多次,她也隻是一句“禮不可廢”。
但不曾想,今日樊先生這樣說了,她便順勢起身,微微笑了一下,“隻要先生不怪絲絲無禮便好。”
樊先生微微一愣,而後失笑道:“自然不會。”
他在絲絲身側落座,順着絲絲方才的目光,望向湖面。湖中先前種着荷花,如今荷花謝了,隻餘一些殘枝枯葉卧落水面。
絲絲從前話雖不多,但在樊先生面前,總會有各種問題,要麼與之商議,要麼想要聽取其意見。但今日樊先生在她身邊坐了許久,她都不言不發。
反倒是樊先生有些坐不住,忍不住出言試探般問道:“絲絲姑娘如今在想什麼?”
這段時日,他越發覺得自己參與不進去東宮諸事之中,而絲絲也被舜華以養傷的借口,讓她不得出入書房,故而也不得參與東宮諸事。
無比相似的境況,讓他不由得對絲絲的想法産生了幾分興趣。
聽到他問,一直望着湖面的絲絲終于回過頭,眼波平平地看了他一眼,“樊先生可是不知殿下近來安排?”
樊先生心中頓時一驚,驚疑不定望着絲絲。
絲絲對他的目光視若不見,轉過頭依舊望着湖面,“我聽聞,殿下身邊來了一位新的幕僚。”
她久不去書房,想來不是從在書房當值的宮人口中聽聞,便是舜華親口告知于她。
樊先生沉思稍許,點頭道:“殿下身邊的确是有一位新幕僚,姓沈,字季文。”
“殿下對此人贊不絕口,近來東宮諸事也多問他的意見。”絲絲的語氣依舊波瀾不興,仿佛以前為舜華拿定主意之人不是她一般。“先生若無事,也可與這位沈先生多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