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言即中,沈季文先是微微一驚,而後忍不住擡手鼓掌:“先前就聽聞,舜華太子身邊有一位智謀無雙的謀士,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絲絲對他這番誇贊的話不屑一顧,挑眉直言道:“如今南齊、大慶、北魏,三足鼎立,相安無事,南齊沒有必要為了幫助大慶,而破壞三足之勢。”
沈季文并未直言反駁,而是似笑非笑望着她:“是麼?”
他的這番态度讓絲絲心中疑窦叢生,目光不住打量沈季文收起宣紙的動作。
沈季文卻不繼續往下說,而是轉而問道:“絲絲姑娘想知道太子殿下有何計策,為何不親自去問?”
絲絲柳眉輕揚,語氣之中滿是不耐:“沈先生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沈季文又是輕笑一聲:“殿下的計策,絲絲姑娘稍等片刻,就能知曉了。”
等待最是煎熬。從前的絲絲不願做一株乖乖等候消息的藤蔓,所以甘願放棄手中的七弦琴,拿起利刃,為舜華鏟除所有異己。可如今,手腕受傷,她再也無法手持利刃,隻能做回耳目不便的藤蔓。
即便不甘不願,也毫無辦法。
沉思在懊悔情緒中的絲絲不備,手臂被人一把握住。
她瞬間一驚,右手如刀,朝着左臂之上的手砍去。
可惜受傷之後,她的手靈敏不再,往日讓人躲閃不及的動作,如今隻在瞬間便被人化解。
一擊不成,絲絲迅速後退三步,驚疑不定瞧着沈季文。
沈季文鎮定自若收回手,眼眸之中滿是贊賞:“果真是東宮之中最好的利刃。”
話音剛落,便瞧見絲絲原本澄清的眼眸布滿陰霾——如今她再也做不了利刃。
沈季文神色不變,鎮定迎上絲絲滿是陰狠的目光,微微而笑:“這把利刃,就此廢了,倒真是可惜。”
絲絲聽出了他話裡有話,不由得問道:“沈先生可有什麼辦法?”
話雖是這麼問,但她心中卻也不再抱希望——舜華遍請天下名醫,卻也隻能使她的手能拿得起筷子罷了。沈季文即便手握南齊大慶兩國情報,卻終究不是大夫,有什麼方法能讓她的手恢複如初呢?
沈季文刷地打開扇子,扇面之上那道劃痕分外顯眼。
絲絲留了心,才發現那扇面之上是一句行雲流水的“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行”字的最後一筆未能收住,變成一道長長的、破壞整體美感的劃痕。
可沈季文手持扇子,一副風流倜傥的模樣,根本不曾在意。
扇子輕搖兩下,沈季文才緩緩開口:“恢複如初是不可能之事,但恢複十之六七,讓絲絲姑娘能拿得起匕首之類的小物件,倒也不成問題。”
即便手腕使不上勁,但隻要能拿起的匕首,憑借絲絲多年來的身手,自保便不是問題。
絲絲重重舒了一口氣,剛要道謝,随即又警惕起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與沈季文并無利益關系,即便要說有牽扯,也不過是舜華。但他如今已是舜華幕僚,又深得舜華信任,到底有什麼目的,要相幫自己?
絲絲的疑慮毫不遮掩,沈季文瞧得一清二楚。又搖了兩下手中折扇,沈季文這才微微笑着道:“治療絲絲的姑娘的手傷,不也是太子殿下的心願麼?”
自絲絲受傷以來,舜華雖從未說過,但絲絲最懂他,所以瞧得最清楚——舜華心底滿是愧疚自責。所以即便被言官參了一本又一本,也要找到能治愈絲絲的名醫。
絲絲不答,沈季文便知她是默認了。
“沈某如今是太子殿下的幕僚,自然要解太子殿下之難,這才是身為幕僚該做的本分。”
他嘴上說着“本分”,絲絲卻分明瞧出了不懷好意。
她眉心深鎖,沈季文身份複雜,他前來相幫,不會别無所求。可舜華如今處境艱難,好不容易求得大慶安國公主為盟友,即便知曉他别有目的,她也不能貿然與之反目。
“說起來,”沈季文走到窗邊,打開軒窗,“太子殿下那邊,似乎也該有消息傳來了。”
什麼消息?
正疑惑着,院中突然落下一名暗探,而後在窗邊止步,低聲禀報:“太子殿下遇刺,危在旦夕。”
短短幾個字,卻仿佛晴天霹靂。絲絲的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