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與太子妃為皇帝祈福,乃國之大事,百官于宮門前相送。
韋德新站于百官之中,目送太子銮駕遠去。而後上前一步,對着仍在遙望銮駕的重華道:“殿下今日可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自永平帝病後,重華一直未曾主動前往流雲宮給韋皇後請安。
說這話時,韋德新目光微微垂落,端的是一幅恭敬姿态。
可重華卻知道,骨子裡就時刻透着傲慢的韋德新根本不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他眉心微不可查皺了一下,而後又若無其事舒展開來,露出一副頗為難的神情:“父皇那邊……”
韋德新立馬道:“陛下在病中,皇後娘娘時刻擔憂,身子難免有損。陛下體恤殿下,雖然未曾讓殿下前去侍疾,但皇後娘娘乃是殿下母後,殿下去向皇後娘娘請安,也能聊表孝義。”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幾乎讓重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思索再三,他還是微微點頭:“既然舅父這樣說,那我稍後便去向母後請安。”
太子離宮,韋德新此時讓他去向皇後請安,恐怕并不是單單為了請安這麼一件小事。
望着韋德新離去的背影,重華不由得擡起頭,目光落在天空之上南飛的大雁。
海闊天空,他什麼時候才能如同大雁一般,自由自在?
絲絲在東宮之中等候消息。舜華離去前說的那番話讓她始終心神難安。
昨夜下過一場小雨,将夏日殘留的炎熱沖淡。即便此時日頭高懸,絲絲的額角也不斷有汗珠低落。
可她根本顧不得擦拭,隻是站在窗前,遙遙望着通往書房的那條小徑。心猶如置于烈火之上反複烘烤,始終不得片刻安甯。
瞧着她這幅坐立難安的模樣,冷玉忍不住出言勸慰:“殿下身邊有那麼多護衛,姐姐何需這般擔憂?”
冷玉在舜華身邊伺候的時日不算短,自然知曉舜華此次公然外出祈福,是涉險之舉。可她終究不是絲絲,即便知曉舜華此舉涉險,也不想到究竟有多麼艱險。
絲絲也不欲與她多說這些,隻是聽她此言,才恍然察覺到自己竟将心神不定表現得如此明顯。
她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将心底擔憂壓下,而後才問冷玉:“你可知沈先生如今在何處?”
舜華如今有意疏遠樊先生,所做之事不會與樊先生商議,那麼就必定會與沈季文商議。
絲絲隻是猜測到舜華将會遇險,卻不知他究竟會做些什麼。
既然她不知曉,那麼就問一問會知道之人。
沈季文沒去别處,而是就待在舜華的書房之中。
聽到推門聲,他倒是絲毫意外的神情都沒有,顯然知道絲絲會按捺不住,前來尋他。
他眉梢微揚,露出一個從容雅緻的笑容,而後斂袖,将手中毛筆至于筆架之上。這才微微擡了眉眼,“絲絲姑娘。”
眉眼含着淺淡有禮的笑意,連話語都是不緊不慢的。
絲絲心中憂慮難掩,此刻也顧不得其他,徑直上前問道:“你與殿下定下了什麼計策?”
她這般急切,不複傳聞之中的鎮定,倒像是出乎了沈季文的預料。他眉梢高高揚起,而後緩緩垂落。“殿下不曾告知過絲絲姑娘嗎?”
沈季文如今幾乎手握南齊所有情報,他難道會不知,這段時日以來,舜華不準絲絲插手東宮所有事情?
瞧着絲絲眼眸之中隐隐若現的怒意,沈季文不疾不徐地笑了起來:“既然殿下不曾告知于你,我若是貿然告知,來日被殿下怪罪,又該如何是好?”
他這樣的人,會怕舜華怪罪?
絲絲杏仁般的雙眸寫滿了不信。
沈季文卻不看她雙眸,擡手将桌面上的宣紙拿起,示意絲絲看。“大慶燕雲城已經奪回,如今安國公主出征,想來大慶國内的戰亂很快就将平定。”
宣紙之上赫然是大慶與北魏兵力分布圖。
這段時日以來,絲絲雖不知舜華的籌劃布局,但是對于朝中大事,尤其是關于大慶的消息,還是多少有所耳聞。是以聽了沈季文的話,她收回目光,落于沈季文身上,不疑反問:“你想做什麼?”
“絲絲姑娘知曉我的身份,想來也能猜到,我想做的,究竟是何事。”
他想做之事……
絲絲沉吟片刻,而後眉眼直視,目光如炬,“你想南齊出兵,助大慶滅了北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