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噩耗襲擾心頭,又兼之是外力因素強制休息。李玉嬌睡得并不安穩,隻覺自己似置身蛇窟之中,被無數餓狠的蛇幽幽的盯着。哪怕蛇沒有動的痕迹,但嘀嗒嘀嗒的粘膩還是落在她身上,讓她的皮膚都隔着矜貴的诰命服能夠感受到,以緻于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抱緊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玉嬌才覺有些暖意,才慢慢睜開眼。
剛睜眼,她就見江昱帶着欣喜道:“你終于醒了。”
“我……”李玉嬌有些茫然的眨眨眼:“我睡了很久?”
說話間,她看着雙目憔悴,胡子拉茬的江昱,都有些不敢信:“我……我不就是被婉月一計手刀嗎?從前也不是沒挨過。”
當年李家驟然失去頂梁柱,六神無主,對誰也都提防。更别提江昱這樣往日他們都不敢肖想金尊玉貴的侯爺上門求娶了。
于是在雞飛狗跳中,婉月很直接了當的擒賊先擒王——砸昏了她李玉嬌。
然後也就沒什麼然後了。
婉月仗着有婆母撐腰,經常用手刀來吓唬她的。當然她也挨過幾回。畢竟教養嬷嬷的戒尺好兇狠,相比較之下求求婉月砸昏她更容易。
因此她還是很有經驗的。每一次被砸昏後,她醒來都覺脖頸酸酸沉沉,難受得狠。得熱敷亦或是熏艾療養一二,方得好轉。
可這一回……
李玉嬌反手揉揉自己的肩頸。沒感觸到一絲的酸疼疲憊感,甚至細細摩挲,還有些脂膏的油膩?
“都睡了兩天一夜了。非但府醫便是太醫都診斷是郁結于心。”江昱見人眉眼間帶着困惑,手還往肩頸處揉捏,便飛速交代起來,還闆着臉肅穆道:“可不許再躲在被窩裡哭了。”
聞言,李玉嬌也不去想為什麼指尖會有脂膏的觸感,以為是醫女上過藥了,隻紅着臉愧疚着:“我……我也不想哭的,可我想不到解決辦法,又不知道怎麼證明自己,就越想越覺得自己好窩囊,好惱恨從前沒有好好學習。”
李家有改換門楣之心,雖然請不到有德名的女夫子為她授課,但琴棋書畫這些技藝大師還是能夠請得到的。
因為說句難聽的,世人皆知揚州瘦馬上等貨色藝雙絕。
他們李家在揚州鹽商圈子也算有些名号,請得到“旁門左道”的大師。
可她李玉嬌也沒好好學習琴棋書畫這些,浪費了大好時光。
“怎麼就窩囊了,你不還答應要跟着婉月習武?”江昱靠近李玉嬌,攔着人的肩:“有目标有改變就是好事。像我當年也覺得自己一事無成,但憑着一口氣學還是考上了秀才。”
聽得耳畔依舊帶着溫柔哄人的口吻,李玉嬌都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沉甸甸的窒息感。最後幹脆擡手環着江昱的腰,腦袋埋進人胸膛。
感受着對方沒因為玄而又玄的事對她有所抵觸,反而還更加摟緊了她一分,李玉嬌微微籲口氣,昂頭仰望着江昱:“我還努力把自己吃成大胖子。”
“這樣小米就會信我了。”
江昱笑着拍怕李玉嬌的肩膀:“好。我們一起習文練武證明自己,還給小米添……”
彎腰本想貼近李玉嬌耳畔說些閨房私話,便嗅到一股辛甜味從李玉嬌發絲間流淌。
這股味道有些熟悉,但又陌生的可怕。
熟悉是因為到底武勳之家,也常備活血化瘀的藥膏。故此知道活血藥材疊加在一起略有些辛氣。
而甜味是因為宮中的活血化瘀藥,為了矜貴的天潢貴胄容易接受,還加入了桔梗等藥為佐料。
他見過發小定郡王用。
當揣測閃現腦海時,江昱下意識的精神緊繃。
可偏生又撞見李玉嬌眉眼間滿是希冀的望着他,顫着音問:“小……小米有沒有擔……不,你們更他解釋過我是生病,不是有意就不去找他嗎?”
這一聲滿是慈母的卑微哀求,聽得江昱頗為不是滋味。
咬着牙告誡自己不要先入為主聽信了那瞎扯的抛夫棄子之說,江昱頭慢慢低了些,與人平視:“小米也擔心你的。隻是他年紀小,又經曆事情多,娘哄着他休息了。”
李玉嬌聞言立馬道:“我知道了。你也休息,讓婆母也好好休息,我不胡思亂想了。”
“好。”江昱慢慢自己頭靠在李玉嬌肩膀上,嗅着讓自己胡思亂想的氣息,邊慢慢開口。借着語速壓抑着心中莫名劇烈跳動的心,他道:“都說好了,我們一起習文練武。哪怕最後的最後真的天塌下來,那我們一家人還能撒腿就跑。跑到天涯海角!”
李玉嬌聽得再一次強調習文練武一事,鄭重的點點頭。
點頭間,靠着人肩膀的江昱就見如綢緞的發絲滑落,就見李玉嬌耳後如凝脂細膩的肌膚上有一抹刺眼的褐色,還伴随着淡淡的指印。
不重,但抹藥的人應該不知道李玉嬌的肌膚嬌嫩,稍微有些力道便極其留下淤痕。
思忖着,江昱刹那間就覺自己心像是被人掐住了,疼的渾身難受。可偏生他這般難受,甚至還憤怒。
卻無舉起刀,與幕後魁首對峙的能力。
獨獨僅有那一口不甘的火氣。
自嘲着,江昱用力抱緊了李玉嬌,從喉嚨裡擠出話來,訴說人休息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原本我們與嶽父商讨好了,借着姓林的造個謠言,但豈料錦衣衛将江家包圍了。”
“什麼?”李玉嬌吓得一顫:“這……這要抄家?”
“不是。淩風堂而皇之的現身告訴我們不要再設局。他已經借着謠言這事,用母親受辱連累孩童這事考科舉這事聯絡新貴武勳将文臣一軍。因此此事明面上算是終了。”江昱狠狠吸口氣,逼着自己感受從鼻翼鑽入全身,刺激全身的辛甜香氣,一字一字道:“錦衣衛來江家,隻是為了看看有沒有耳聰目明的權臣盯着江家再生事端。若是半月後無事,錦衣衛就會撤退。”
“到時候江家再一次送上青天大老爺匾額,事情也就徹底終了。”
最後兩個字,江昱幾乎是磨着牙,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原先他是真信了這番鬼話。
可現在他是逼得自己不得不暫且信了這番鬼話!
察覺到江昱言語中夾着隐忍的火氣,李玉嬌想想江昱天生愛自由,都不拘禮法帶着她都四處閑逛的性情,因此問的都有些小心翼翼:“我……我們現在就是相當于被軟禁半月嗎?”
頓了頓,她趕忙勸道:“你……你别氣。我們半天讀書,剩下半天換個院子住一住算搬家?或者我們穿戲服玩過家家遊戲?”
“肯定不會煩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