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李玉嬌呼喊着,帶着急切。
因她又能夠感受到空氣中撲面而來的熱浪。
但氛圍卻莫名恐怖,混紮着讓人瑟瑟發抖的寒意,似冬日的冰水。
兩個極端的感受,李玉嬌自認為她還算敏銳,有幼年讓丫鬟代筆被先生抓的經曆;佯裝小丫鬟出門逛街被抓的經曆;跟江昱搖身一變成貴婦人還被人嘲諷……這麼多的人生閱曆,讓她淬煉出幾分兔子咬人的危機保護意識。
故此她眼下迫切的需要江昱的回應。
她的丈夫,她的頂梁柱。
正焦躁不安着,李玉嬌都想伸手去拽掉眼罩,就感受到自己肩膀上傳來力量,随之而來是沉悶的一聲“嗯。”
李玉嬌反手去摸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觸碰便是修長的手指,還有些粗粝感,像是薄繭?
有些困惑的又摸了摸粗粝厚重的中指,李玉嬌唇畔一張,正想問時便又聽得愈發沉悶,有些壓抑的回應:“不要動,你身上的金針還沒取下來。”
“這回你要更勇敢,不能哭。一哭流淚,眼罩熏的藥就沒用了,還會辣眼睛,讓你更加難受。”
聽得這聲聲明明是寬慰的話語,但莫名的李玉嬌就覺自己這回比生孩子難産了兩天兩夜還疼。
或許是那時候拼命生孩子,拼命跨鬼門關時,她能夠擡眸就見到江昱在身邊舉着丹書鐵券鼓勵着,告訴她熬過去了他們的孩子就是伯爺,就是侯門千金,再也不用被嘲諷一句商賈女卑賤。甚至若是男孩子,都不用晝夜苦讀,便是伯爺。
尊貴與生俱來。
或許是有些兇卻是慈愛的婆母坐鎮指揮,一切井然有序,能夠讓她看得見;或許還是江昱知道他害怕,甚至打破了世俗常規,就連娘都被請來産房了。
她李玉嬌被愛包圍着,她李玉嬌知道自己撐在婆家娘家,甚至還有李玉嬌自己争口氣的希冀,所以能夠咬緊牙關,忽視疼痛,隻為聽到那一聲代表希冀的啼哭。
可現在……
“很疼,就想哭。”
“想想生小米的時候,疼嗎?”
“就……”李玉嬌都覺自己疼到要崩潰了:“就……就是想……才越想越疼,越想越氣。錦衣衛都查不到毒,嗚嗚嗚嗚,我萬一死的稀裡糊塗怎麼辦?孟家的仇還怎麼報?”
不敢哭,她隻能想未盡的窩囊氣,讓自己怒發沖冠。
“西遊記裡孫悟空的火眼金睛怎麼來的?”
不願李玉嬌鑽牛角尖,悲戚看待,江昱拿出哄孩子的耐心與一抹機警,飛快舉例說明。但例子一舉出後,他都覺自己隐隐間有些通透了:“他當時可是被抓住成為階下囚了,甚至都要被燒成骨灰,都要被煉成丹了。衆所周知太上老君煉丹的厲害,可他那個時候想過放棄嗎?”
到最後,江昱聲音聽起來還算平靜,但雙眸猩紅,猙獰似被趕路窮巷的餓狗,恨不得撲上前狠狠撕咬眼前手搭在他妻子肩膀上的死人!
什麼皇權貴胄,說白了不就是弑父的劊子手嗎?
不就是竊鈎者誅,竊國者諸侯嗎?
所以他舉例說明,确保全場除卻李玉嬌外的所有人都聽得懂。聽得懂他此刻弑君的決心。
其他人這一刻都覺自己眼睛不夠用了,因為他們平生頭一遭經曆這等比戰争還戰争的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