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李玉嬌都想把這話寫在自己寝室的門上,當做對聯懸挂。好讓自己記憶深刻,不會有得隴望蜀的那一刻。
快樂的小伯爺緊繃着臉:“上課期間不要再插科打诨了,不然我不要你當陪讀了。”
聞言李玉嬌立馬閉嘴:“婆母,您繼續上課。”
顧夫人瞧着屢戰屢敗再戰不難的李玉嬌,無奈的笑笑,繼續講述适合他們老江家解讀的《論語》。
畢竟李玉嬌又不用科考,至于小米雖然要科考,但眼下還是放下心結最為重要。
笃定着,顧夫人沒好氣的瞪眼窗戶邊上礙事的兔崽子,不去想人突發奇想營造天才的事情,闆着臉上課。
上完後,她直接點名:“江昱,你不堅持翹課了?”
被點名道姓的江昱迎着老娘橫掃過來的刀子眼,趕忙邁步入内,恭敬行禮外加解釋:“皇上親自送了些書籍,我想請您參謀一下該學嗎?”
顧夫人毫不猶豫:“學。”
江小米哪怕知道案件的進展,但還是克制不住的害怕,目光定定的看着李玉嬌。
李玉嬌見狀還沒來得及開口,江昱就眼疾手快抱起了江小米,湊人耳畔低聲:“錦衣衛還在家裡護衛,莫要提及過往。”
江小米聞言手立馬死死的拽着江昱的手腕,摸着人的脈搏,感受着人一下又一下強有力的心跳。
不像自己記憶中那樣,微弱的跳動着。
李玉嬌看着江小米後怕似驚弓之鳥的一幕,黯然的垂首,小心翼翼的靠近婆母。想要從人身上學更多的理智,免得自己真傻乎乎的被人騙了做出坑害江家的事情來。
顧夫人瞧着若雛鳥一樣依戀她的李玉嬌,輕歎一口氣,叮囑:“練字去。大字練習十張。簪花小楷三張。”
李玉嬌驚得眼睛都成銅鈴了。
簪花小楷這種貴女才學的字體,從前她都沒機會接觸過。
她會的也就是科考最愛的館閣體。
端端正正,四四方方。
現在要寫出神韻,要多力豐筋,要什麼風骨。什麼骨骼清奇硬瘦為美,什麼“肉”多者則為“墨豬”,簡直就是非人哉!
帶着怨念,李玉嬌迎着江昱望過來的安心眼神,再看眼雙眸都不自禁落在她身上的小米,立馬端正身姿,認真寫字。
江昱看着穩定心神的李玉嬌,也笑着讓小米坐下練字:“爹也寫字好不好?讓你祖母給我們畫一家三口上進圖,懸挂在我們書房好督促我們一起學習。”
江小米聽得這話,眼角餘光瞟了眼李玉嬌。
見人桌案上堆積的宣紙。
一張又一張堆積的多有一拳厚。
不像上輩子,隻動口完全不動手。
對比着,他又垂首瞥了眼李玉嬌倒影在地面上的影子。影子很纖細,但影子巋然不動,像是側面訴說李玉嬌此刻的專心緻志。
觀察着,江小米最終對着江昱點點頭。
江昱擡手捏了捏孩子勉強還殘存的嬰兒肥,昂頭帶着些哀求看着自己的母親。
顧夫人撞見江昱的眉眼時,刹那間心疼得恨不得當個刺客。可偏生她此時此刻也真無能為力,隻能做個睜眼瞎,還得努力擠出笑聲來,回應一聲好。
而後便命令王管家準備相關工具。
一直躲在陰影處的鴻嘉帝看着熱熱鬧鬧,無聲中都帶着溫馨的一家人,眼裡羨慕更深兩分。甚至都有些迫切回了宮,唯恐自己看到一家三口畫卷的那瞬間顧不得禮法道德,直接想要搶占。
沉默的回到宮,鴻嘉帝愈發不容置喙下達巡查江南,泰山封禅的命令。
于是嘉佑五年十一月,點了三司、禮部、戶部等部門大臣随行,路線确定昭告天下:渡黃河後乘船京杭大沿運河南下,經揚州、鎮江、常州、蘇州、嘉興。後轉陸路,過常州、南京、蚌埠、徐州、兖州至泰山。
并明旨昭告天下沿途住驿站,與百官外放地方待遇一模一樣。
隻許錦衣衛護駕。不用沿途地方有任何優待。
消息一出,朝野沸騰,熱議紛紛帝王這回的巡查。
在這樣的熱鬧之下,無人在意江家。更沒人留心珍香閣怎麼忽然間換了個掌櫃這等微末小事。
時間就在帝王外出巡查一個個地方流逝,也在江家一家齊心的學文習武中悄然化作流暢的背誦、犀利的文章、殺伐有利的刀槍劍法中。
眨眼間便是嘉佑六年四月,鄉試報名的時間。
按着規定,秀才參加鄉試,必須在規定期限前向縣令提出申請,經審查合格後,由州府彙集上報省府。省府按着報告情況安排主考監考等内外簾官吏,再快馬加鞭送進京城交由帝王定奪。
這流程,對于其他秀才而言,是熟門熟路。但對于已有朝廷冊封的一品榮國侯而言,便是困難重重。
江昱戶籍所在地的順天府大興縣接到江昱的報考申請,是兩眼一黑:“您……您已是侯爺。”
江昱老神在在:“縣尊,學生八歲就已是侯爺。”
縣尊大人聽得心肝齊顫,哆嗦着說出心裡話:“可您那時候還未正式繼承爵位。”
哪怕江家當年就江昱這麼一根苗,先帝也下達了江昱繼爵的聖旨。可聖旨也有一句話,繼爵必須符合法律規定的成丁。
也就是十六歲。
江昱是十六歲之後,還加了冠,由定親王主持了“弱冠禮”後,才真正被朝廷正式冊封為榮國侯,擁有了上朝參政議政,蔭庇為官的權利。
“那我不管的。反正科考律法上也沒有寫侯爺不能參加。”一品榮國侯光棍着開口:“我當初府試都過十六歲了,先帝爺他們都沒攔着甚至還鼓勵我呢。”
縣令聽得這話更是心肝顫抖,好說歹說送走積極申請的江秀才,急急忙忙喘着氣去順天府衙。
大興縣是順天府直轄,倒是省去了他先跑“府”的麻煩。
順天府伊聽完前因後果後,眉頭緊擰片刻,幹脆将這個棘手山芋抛給了暫且輔政的孟閣老。
孟閣老還沒來得及權衡許不許侯爺參考,便聽得手下官吏來報定郡王和江昱敲鑼打鼓來太廟祭拜,求祖宗保佑金榜題名了。
孟閣老:“…………”
孟閣老沉默的讓朝臣議論一番後,直接傳信給巡查的鴻嘉帝。
原以為時間一來一往的,倒是讓江昱能夠趕不及“正經”的報名流程,到時候帝王特許之下,就成為一個異類。
但沒想到鴻嘉帝的親筆手書來得飛快,還道一句:“祖宗庇佑,皇親國戚勤勉好學。朕在山東祭孔聖人的腰闆都挺直了。”
瞅着皇帝這般直白的告誡,孟閣老自然同意江秀才的報告,甚至還飛速傳遞到位。
收到報告審核通過文書的江昱昂首挺胸:“等着做舉人老爺的夫人!”
李玉嬌與有榮焉:“好的,舉人老爺!”
江小米瞅着一唱一和,神采飛揚的爹娘,默默握緊了顧夫人的手,小聲:“祖母,給他們夫婦畫畫吧,我要跟您一起入畫,不要跟他們兩個。”
哪怕知道夫唱婦随這個詞,哪怕知道這爹這娘都挺自信的,哪怕他都漸漸忘卻上輩子的殘酷了,但他愁啊。
愁啊。
鄉試啊,是千裡挑一。
是榜上有名,熟讀四書五經,能文章泣鬼神的秀才公們去競争那少得可憐的一百五十名額。
哪怕親爹有上輩子的經曆……
咦,上輩子的經曆?!
江小米感覺自己心都要跳出胸腔來了,反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免得嘴太快問出來:“爹,您是不是記得上輩子鄉試的題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