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已經轉暗。
冬天日落本就早,昏暗的天空、寒冷的溫度、空蕩的街道、還有不被歡迎的客人,總給人一種寂寥之感。
赤坂冶跟那位女士下了樓,但公寓裡的氛圍也沒有回溫。
自看到門外那位女性後,赤坂幸一的表情就沒好看過。他一直沉着臉,面無表情地收拾廚房島台,再沒說過一句話。
東寺光代乖巧地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他密切關注着友人的一舉一動,眼珠随着他的動作來回轉動。
盤子被有些粗暴地丢到水池裡,水龍頭被開到最大,嘩啦啦地淌水沖刷着盤子,然後又被用力關上。赤坂幸一走出廚房,途經餐桌時還将他倒給哥哥、但完全沒來得及喝的溫水端走了,拎着杯口擺動手臂的幅度像是完全不在乎杯子會不會脫手摔碎。
他站在窗邊,從窗簾縫隙觀察着下面。
東寺光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赤坂幸一的表情。
“那是……你媽媽嗎?”
赤坂幸一漠然地應道:“嗯。”
他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下面,看着赤坂冶擁抱那個女人,将窈窕的身影擁入懷裡,安撫地拍着對方的背。赤坂幸一臉色難看到有些離譜了,那甚至可以用陰沉來形容。
……真是讨人厭的女人,他忍不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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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坂冶為她披上外套,雙手插兜走在她身邊。
天黑下來後,溫度又降了兩個度。冷風一吹,他不适應地縮了下脖子。
小原久美注意到他的動作,原本有些落寞的神情被笑意沖淡了。
“你總算把你那亂糟糟的頭發剪了?”她忍着笑說,“真不可思議啊。什麼時候剪的?”
赤坂冶眼神飄了飄。
方才在屋裡時,弟弟幸一也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頭發看。若不是東寺光代在,弟弟八成要揪着這件事仔細地盤問他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這頭發有這麼讨人厭嗎?
“今天下午。”他讪讪地說。
“挺好的。”小原久美出言鼓勵,“把自己好好拾掇拾掇,聽見了沒?你要一直都是這個造型,也不至于找不着個對象。”
赤坂冶表情有點死:“……留個長發也不至于這麼糟糕吧?”
小原久美:“是長度的問題嗎?老老實實紮起來不也挺好看,還不是你非得把自己整得跟喪屍似的。你那頭發,亂成那德行,一擡眼感覺你要咬人一口似的。”
赤坂冶:“……您最近開始看末日片了?”
能不能少看點亂七八糟的?他哪裡把自己整成喪屍了?他不咬人的好不好!
“看了幾部。”小原久美沒覺出養子在委婉地吐槽,坦率地回答,“新招進來的小姑娘推薦的。我覺得還挺好看。”
……好的。好看就行。
赤坂冶又閉嘴了。
兩人安靜片刻,随即赤坂冶試探着問:“您今天來是?”
“……沒什麼事。”小原久美擡手将頭發别到耳後,笑着說,“就是想看看幸一那孩子,看看他過得好不好。不過看樣子,他還是不太歡迎我呢。”
赤坂冶沉默下來,好一會,他才低聲道:“幸一前段時間去了趟華國,說華國菜特别好吃,就想在家琢磨一下。今天他沒課,就約了朋友來家裡一起做料理。”
“……這樣呀。”她輕聲說,“其實我下午來敲過門。我以為那孩子不在家。”
赤坂冶:“……”
他難免投去有些擔憂的目光。
這個精明幹練的女人面對這個話題時隻兩句話就紅了眼眶。她情緒有些失控,卻微微别過頭,不想叫赤坂冶看見自己的模樣。
她抱怨道:“真是的,幸一他隻願意跟你在一起。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過家了。”
赤坂冶很難介入這種親子關系,尤其是别人的親子關系。他有點頭疼,但還是隻能保持中立立場:“……他自己不願意的話,我是不會要求他回去的。”
他語調平穩,沒什麼變化。
在一個哭泣的人面前,這樣說話聽着有些冷酷無情。
“您想和幸一談的話,就自己去找他吧。”赤坂冶說。
“……”小原久美深呼吸幾次,然後默默冷靜了下來。
她情緒很快恢複平穩,盡管還未回頭,語調卻已經聽不出異樣了:“我明白的,你夾在中間也很難做。辛苦你了,阿冶。”
赤坂冶的目光遙遙望向遠處,路燈灑下的光束能讓人察覺到空氣中漂浮着的微小存在。
他收回目光,低聲道:“這不算什麼。幸一這邊一切都好,他在大學交到了新朋友,最近時常往籃球場跑。倒是您,最近工作還順利嗎?還請注意身體……您看起來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