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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坂冶這段時間忙得離譜,小原久美平日也很少與他聯系。久不見面,他們居然就站在外面聊了好長一段時間。
等赤坂冶送走養母,再上樓的時候,弟弟和他的朋友已經将廚房跟餐桌收拾好了。新一波烤出來的串和先前的一起,被整齊地羅列在盤子裡,盡管還散發着香味,但已經涼透很久了。
赤坂冶進來時,東寺光代就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見赤坂冶進來,他起身,神色如常地打了個招呼:“噢,赤坂哥哥,你回來了。伯母呢?”
“她回去了。”
“哥,你要不要再吃點啥?”
東寺光代是真覺得心情複雜。赤坂哥哥好像忙了一天,飯都沒來得及吃的樣子,進屋時還神色匆匆、有些疲憊。結果吃個晚飯吧,他也沒來得及吃兩口,在餐桌前坐了還沒五分鐘,就又拿上外套出門了。
經曆過的人都知道,處理這種毛線團一樣的關系相當耗費精力。幸一表情都難看成那樣了,赤坂哥哥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在有些太靠得住了。
他忍不住說:“你不介意的話,稍微熱一下就好了。”
“沒事,那個無所謂。”赤坂冶微微垂眼,流露出幾分歉意,“抱歉,聊得有點久。時候不早了,是不是準備回去了?”
“嗐。”東寺光代沖他燦爛一笑。他看起來是那種沒心沒肺、陽光開朗的類型,然而稍微一接觸,就會發現他其實異常周全體貼,“我跟幸一聊天呢,不礙事的。啊,小幸一在洗手間,應該馬上就出來了。”
東寺光代沒再多留。
他小臂上挂着自己的外套,跟兩人揮手道别後,就溜達着下了樓。
公寓裡終于就隻剩下赤坂冶和赤坂幸一了。
赤坂冶在沙發上坐了片刻,發了會呆。他弟弟則默默進了廚房,開始燒水泡茶。
電熱水壺加熱的動靜在房間裡成了底噪,沒多久,随着開水滾起來的聲音,加熱的開關自動彈了下去。赤坂幸一默默将水壺拿到一邊,取出茶葉,又從櫃子裡拿出茶杯茶具。
穿着帽衫的棕發少年很快将瓷碟瓷杯放到赤坂冶面前,四溢的紅茶香氣飄蕩在兩人周圍。
他安靜地在赤坂冶身邊坐下。
“……哥。”
還帶着少年感的聲音有些悶悶不樂。
赤坂冶這才回神:“幸一。”
小少年揚眉觀察着他。他有些不情願,無聲地張了張口,但幾經猶豫過後但是沒能喊出那個詞:“……哥,她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赤坂冶有種有力無處使的疲憊感:“沒什麼事。”
弟弟在情緒好的時候還能裝裝樣子,心情一糟,就根本掩飾不住自己橫眉冷對的态度。他和母親上次說話時就大吵了一架,此後已經半年沒聯絡過,離關系破裂也就隻差那麼一點點。
小原久美偶爾還旁敲側擊了解下兒子的情況——若不是有赤坂冶在,她怕是會直接雇傭私家偵探——幸一卻是恨不得不要再聽見她的名字。
但是不行。
赤坂冶覺得這樣不妥。
赤坂冶斟酌着字句,挑挑揀揀說了些養母的近況。他講得很慢,末了,才問:“……你想和她聊一聊嗎?”
“不想。”幾乎沒有猶豫,赤坂幸一吐出兩個冷冰冰的音節。
赤坂冶觀察着弟弟的表情,也沒強求。
“好吧。”他換了話題,“那就跟我聊一聊吧。”
此話一出,赤坂幸一表情立刻變了。
他是精緻可愛向的長相,平日甜甜笑起來的樣子能叫人就着多喝一杯苦咖啡。然而這不意味着他沒有攻擊性。他冷下臉時,陰沉到谷底的巨大反差反而更顯得可怕。
但赤坂冶絲毫不退讓。
隻要一想到暗地裡有無數的老鼠在盯着他寶貝的弟弟,他就不住地感到惱火。城市的黑夜裡藏身着太多手上染滿鮮血的渣滓敗類,在他顧及不到的地方,這些陰溝裡的老鼠像在盯着奶酪一樣盯着一切能為他們帶來利益的人。
他也冷下腔調,微微加重語氣:“幸一,你最近在做什麼?盯梢的人都找到你家樓下了。”
棕發少年的氣息頃刻間不穩了,他像是壓抑着很多不滿與怒火,怒氣沖沖地緊盯着赤坂冶。但赤坂冶同樣很不滿,他和弟弟對視片刻,在發覺弟弟的怒氣值不降反升後,甚至微微擰起了眉。
這樣不贊同的、負面的反饋瞬間點炸了赤坂幸一。
他再壓不住情緒,豁然起身,眼眶瞬間就紅了。他怒吼着,近乎歇斯底裡地喊道:“這裡也是你家!你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跟我分得那麼清!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要丢掉我了對嗎,你想我回去是嗎?!果然……果然一直以來,我都是個累贅對吧?”
赤坂冶:“……”
赤坂冶一下子頓住了。
他腦子空白了兩秒,然後緩緩、緩緩地将喉間的音節咽了回去,隻張了張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啊?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