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故意氣了中原中也一通，但太宰治的心情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美妙。

赤坂冶偏頭靠在車窗玻璃上，微微蹙着眉，面無表情看着窗外。

太宰治就坐在一旁觀察他。

在隔音很好的包廂内時，赤坂冶昏昏沉沉、像是随時能睡着一般。然而離開安靜的環境後，他反而變得警覺起來，一點外界刺激就能叫他驟然不安。

他的表現并不明顯，不過落到太宰治眼裡就跟沒掩飾一樣。

周圍有旁人在，太宰治不想多說什麼。

他隻是試探着伸手，用指尖碰了碰赤坂冶搭在座椅上半握拳的手。在他碰到他手掌前，赤坂冶條件反射避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飛快探指勾住了他手指指節。

太宰治歪頭與他對上視線，探究地看着他。

這家夥這樣還挺有趣的。他清醒時可不會做出這種舉動，急急捉住他指尖不放。如果他意識清醒，他大抵會順水推舟與他十指相扣，而不是這樣拘謹地、小心地牽着他。

一般人喝醉了不都不顧及後果嗎，這家夥怎麼反而膽子變小了？

太宰治不吱聲，赤坂冶也就不吱聲。

他隻轉頭看着他，表情是冷漠的，眼神是平靜中帶絲懵的。他張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隻是沒等開口，就又默不作聲垂下眼去了。于是太宰治眨眨眼，掙脫開了他的手。

赤坂冶任由指間觸感消失，對此無動于衷。

車輛在道路上平穩行駛着，隔壁車道恰好有輛改裝車呼嘯而過，發動機轟鳴聲鑽過固體傳進赤坂冶耳朵裡，他便又将注意力轉移過去，望向車外。

他現在對時間的感知有些模糊，但他從沒感覺橫濱市有這麼大。

他能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能感受到自己每一次心跳。他從沒覺得坐在車上的時間會有這麼難熬。

赤坂冶默默在腦内勾畫橫濱地圖，在地圖上分别标記出小巷、重要地點、與幫派分布，又在看着街景猜測行駛速度、在地圖上标畫自己的位置、觀察着視線内的每一輛車、每一個行人。他能意識到自己現在神經過于緊張了，如果有個風吹草動怕是會直接應激跟人打起來，但他有點難以控制自己。

直到那隻微涼的手覆蓋在他手背，他才腦袋嗡的一聲，思緒被直接刹停。

他感覺自己握拳的手被強硬掰開，指節分明的手指貼着手指根部擠進來，用力扣住了他的五指。

太宰治還是什麼都沒說，所以赤坂冶也還是沒吭聲。

他隻木然看着窗外，看着車窗外閃過五顔六色的霓虹燈。那些被暈成圓形的光在他眼底劃過，又無聲無息消失，沒留下半點痕迹。

許久後，太宰治又松開他。

車大約是停了，因為那聲音輕佻地說：“别傻了，下車。”

太宰治一路把人牽回家，那迷迷糊糊的棕發男人就默不作聲跟着他進了家門。進門後太宰治也懶得開燈，他随便把外套往衣架上一搭，就表示：“你去沙發上坐着。”

赤坂冶又沒動靜。

于是太宰治回頭看了一眼，發覺那家夥就跟沒聽見一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太宰治：“……”

哎呀，其實赤坂冶這會兒有點傻乎乎的。但看在這是他親手灌醉的份上，他就不嫌棄了。

抱着這樣的心态，他又一路把人引到沙發前。

這人安靜坐着不動的時候，又很大隻，又很毛茸茸的，顯不出半點攻擊性。太宰治時隔許久又覺得他像大号玩偶熊了。他歪頭觀賞了一下家裡沙發多了個擺件的畫面，覺得還算順眼。

于是他問：“你知道你這是在哪嗎？”

赤坂冶一言不發：“……”

太宰治湊到他跟前：“知道我是誰嗎？”

這次赤坂冶有反應了。他眼神追着他移動了下，張了張口，但沒發出聲音。

太宰治：“說話。”

無語死了，這人又開始裝啞巴了。

于是赤坂冶不得不開口，低聲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太宰治這才滿意。

不過他滿意得很有限。連半秒鐘都沒過，他就開始嫌棄赤坂冶沒情趣。他哪怕說句‘親愛的’也好呢？

“你先坐會。”他随口說了一句就起身想走。

先前他不小心将酒灑到身上了。赤坂冶沒完全醉時倒也沒那麼老實，他腦子不清醒了，身體本能卻還在，随便掐一把推一下的太宰治就要遭罪。天曉得赤坂冶喝下去的還沒有灑出來的多。他現在就想去換件衣服、或者幹脆洗個澡。

然而他要走的時候，赤坂冶卻不叫他走了。

在太宰治手指即将要抽走的時候，他忽然用力，直接拽住他往懷裡一拉。太宰治猝不及防，幾乎像摔倒一樣往後一跌，被棕發男人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