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天,陳蔓枝剛回到她哥那裡。
就遭到冷嘲熱諷的當頭一棒:“你被騙的速度,比我想得還快。”
她懶得計較,沒見到盧卡,說是在寵物醫生那裡。
陳潛曬黑不少,頭發剪短了點。
“你找工作了。”
“還知道關心你哥。”
“……”
根本沒有辦法好好交流,說兩句話都帶刺。
秋後的蚊子兇得厲害,睡個午覺,叮了一身的包,沒拍到,把自己腦門都給拍暈,陳潛把花露水遞給她:“嬌氣什麼,噴一下不就行了。”
陳蔓枝恨不得往她哥臉上噴,嗆死他。
她問他晚上吃什麼,中秋總要吃月餅,陳潛坐陽台抽着煙:“帶你去酒店蹭飯。”
“你最近在酒店上班?”
“嗯。”
有班上也不錯,陳蔓枝松了口氣:“那你在酒店怎麼還會曬黑?”
“前段時間在工地。”
不管做什麼,隻要是正經工作,不再碰賭博,陳蔓枝都支持。
她搬着小凳子到陽台,跟她哥面對面坐下,提議道:“我可以去買點鹵菜,等你回來吃。”
“吃不了,今晚酒店忙,我有排班,很晚回。”
太難得了,這種話居然會從陳潛嘴巴裡說出來,陳蔓枝驚訝之餘還有點欣慰,在手背的蚊子包上摁着十字印,心裡高興:“哥,我陪你去上班吧。”
陳潛看她那眼神分明是要沖她兩句,吸了口煙,硬生生給憋回去了。
“随你。”
風很涼快,月亮早早升上來,陳潛遞給她頭盔,見她半天扣不上,哼道:“好日子過多了,人都變笨。”
“明明是你打了死結。”
江陵最奢華的大酒店,陳蔓枝沒想到她哥會在這裡找到工作,服務生制服穿在身上挺有模有樣。還有專門的休息室和工位,工作環境也不錯,陳潛同事說:“經理本來讓你哥做前台的,你哥做了一天,就遭到客人投訴。”
要這麼說,陳蔓枝覺得,他哥做服務生,收到的投訴大概也不會少。
又不會笑,老冰着臉,好聽的話不會說,難聽的話一籮筐,一個月下來工資都被扣完。
結果,那同事小哥很嫉妒地說,她哥竟然是收到小費最多的服務生,尤其是很多成熟多金的女性,偏愛他這款。
陳蔓枝難以置信地皺起眉,陳潛不屑道:“你這什麼表情?”
“額。”她醞釀了會,難以表達,“你去忙吧,我用你電腦看會視頻。”
經理進來,強調:“今天這個晚宴很重要,不許出問題。”
說完,又看了看她,笑道:“陳潛,你妹妹還是學生嗎?要不要考慮來我們酒店工作?”
陳蔓枝站起來,颔首微笑:“謝謝經理邀請,我已經畢業在外地上班了。”
“行啊,等會可以去員工餐廳吃點東西,拿塊月餅,報你哥名字就行,我們酒店對員工家屬還是很好的。”
陳蔓枝想,她哥要是願意在這踏踏實實工作下去也很好,提醒道:
“哥,你領結歪了。”
同事小哥笑道:“妹妹,我領結有沒有歪?”
陳蔓枝看過去,就聽到陳潛冷言冷語道:“你自己沒有妹妹嗎?”
這句台詞,她上次聽到還是在好些年前,她哥還在當學生的時候,竟然有種懷念的感覺。
陳潛去忙後,陳蔓枝看着工作群裡刷屏的中秋快樂,也複制了句發出去。
她不打算去員工餐廳,留着肚子等陳潛下班,晚點也沒關系,很想去吃火鍋。
等了很久,複盤了場比賽,備忘錄裡寫了幾句靈光一現的文案,無聊給男朋友發可愛的表情包,周啟蟄還沒有回複。
同事小哥先回來,抱怨了句:“真難伺候。”
陳蔓枝問:“我哥還沒結束嗎?”
“你哥?他也是倒黴,被纏上了。”同事小哥喝了口水,“有位小姐自己不看路,撞你哥身上,飲料灑到她禮服,正找你哥要賠償呢。”
“不過周家那公子哥有點意思,平常見不到人,今天跑回來,來拆他老子的台……”
周家?
陳蔓枝一下站起來,她怎麼就沒想到,周家的晚宴會在這裡辦。
宴會廳門口,沒有邀請函不給進去。
她哥還在裡面沒有出來。
想知道裡面的情況,也不想利用周啟蟄的關系進去,怕惹出麻煩。
同事小哥給她找來一套女服務生的制服,沒有銘牌,但是不要緊,也沒人會注意到,還說這些名流宴會很有意思,他可以帶她進去,稍微看一看。
燈火幽暗卻璀璨,幾排排鮮花長桌,人人身上佩戴的首飾流光溢彩,不走近,誰也看不清誰的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明星參加的珠寶晚宴。
陳蔓枝稍稍低着頭,跟在同事小哥後面,在角落的一張桌子找到他哥。
那位小姐語氣并不咄咄逼人,隻是帶着幾分天生的傲慢:“真賠啊?我這件裙子好幾萬呢,你——賠得起嗎?”
經理已經協商過,陳潛也走流程道了歉,即使責任并不在他,但服務業好像天生要學會攬錯,這位小姐起初還說算了,卻又叫住他,不肯放過。
同事小哥覺得陳潛實在是冤,規規矩矩做事被碰瓷,還要賠幾萬塊?
陳潛很坦然道:“确實賠不起。”
陳蔓枝扯了下他哥衣擺,小聲道:“哥,你說點好聽的。”
同事小哥看那位小姐期待的臉色,似乎也不差這幾萬塊,遞給陳潛一個眼神,意思是一樣的——說點好聽的,漂亮的千金小姐喜歡被哄。
尤其喜歡,被看上去不太會哄人的人哄。
陳潛皺了下眉,他就算為了生計這麼去做,腦子裡卻還是憋不出半句台詞,跟要了他命一樣。
但這事,隻能他自己解決。
陳蔓枝頓時心感無力,好奇難道沒有入職培訓,背一些用得上的台詞嗎?
好在她哥終于開口:“徐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分期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