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房子安頓下來後,工作很快進入新軌。
“比賽第一,友誼第十四”,和杜輝一起負責解說的某省級聯賽,熱度空前,讨論度飙升,網上熱梗層出不窮,加上之前錄制的節目播出,陳蔓枝受到從未有過的關注,各種節目、活動,忙的時候一天要輾轉好幾個地方,飛機上才能眯會眼。
也就是這段時間,周啟蟄開始在各種媒體,身邊的聲音裡,看到、聽到自己的女朋友。
網上給她的話題是——
「總台來了個年輕的女解說員」
他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公司成立初期,品牌文化塑造、資金運轉、分店選址,開不完的會議,出不完的差……
倆人聚少離多,空閑的時間總對不上,在家碰個面,還沒在機場偶遇的概率大。
黃昏起飛,夕照映進候機廳,光亮的地面透着金色的暖意。
昏昏欲睡中,陳蔓枝聽到廣播裡的聲音,準備起身登機,一道修長的身影擋在面前,鴨舌帽被扯了下,視線裡是垂感利落的西裝褲和黑色牛津皮鞋。
周啟蟄手抄回兜裡,揶揄道:“大紅人出門,墨鏡都不帶?不怕被認出來?”
陳蔓枝擡頭,撥正被他弄歪的帽檐,反唇相譏:“周總辦差,身邊助理都沒有?”
俊男靓女,很惹眼。
有視線投過來,周啟蟄彎下腰,薄唇挑起:“打算什麼時候公開我?”
人有點名氣,最先被關注的總是私生活,女朋友绯聞不乏二三,他也有幸在其中,标題醒目——據知情人士透露,當紅解說員和某年輕企業家戀情暴露,内容文字浮誇,真的都像假的。
陳蔓枝的态度是不用管,她又不是女明星,大家看這些也就圖一樂。隻要不是負面新聞,不是她主動把感情挂網上,沒什麼關系。至于知情人士是誰,可能是前同事,又或者老同學,時間久了自然就風平浪靜。
她擡頭,莞爾一笑:“再等等。”
起身的時候,歪過頭,很快速地在男朋友臉上親了下,帶着點哄人的意味。
她很喜歡他置辦的那張床,有點遺憾的就是,這段時間,相擁而眠的時間總是很少,但是醒來的時候,又總在他懷裡。
每天都能抱着愛人入睡,哪怕是一分鐘,奔波勞累,也就雲消霧散,日子過得才有滋有味。
終于熬到有兩天空閑,陳蔓枝哪裡都不想去,隻想在家裡躺着。
拉上窗簾,空調開到合适的溫度,睡了個超級安逸的午覺。
不想起床,就發消息給周啟蟄:
【可不可以早點回來陪我。】
周啟蟄收到微信,推了個見面,回到家,屋子裡沒聲,她又睡了過去,用頭發絲撓她都不醒。
沖完澡,人不見了,穿着他襯衫,在陽台吹風。
天要黑了。
要是一個人睡午覺,睡到這個點起來,身邊沒有人陪,免不了有種難以言喻的失落。
其實有點舍不得雲從。
本以為從南到北,搬到新城市,會有不适應感。
周啟蟄在身邊,這種不适應還沒冒出頭,就消失了。
古人離别時總愛說豁達,不必為分别淚落沾巾,高聲吟唱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陳蔓枝覺得,她比古人幸福,喜歡的人就在身邊,不是分隔兩地看同一輪明月,是在身邊,擡頭,看得到月亮,也看得到彼此。
于是,雲從和北京,好像也沒差。
啤酒罐冰到她臉上,周啟蟄拿出來誘惑她,又不給她喝。
“沒吃東西,就喝冰的,對胃不好。”
他管她倒是嚴,對自己就是另一套标準,明明胃時不時鬧騰一下的又不是她,陳蔓枝伸手去奪:“你也不給喝。”
周啟蟄順勢抓住她手腕,把人撈到懷裡,眼神又深又沉:“睡飽沒?”
“還有點困。”
“那不行了。”周啟蟄一邊親她臉,一邊指尖帶着啤酒罐上的冰涼,隔着薄薄的布料,按在她腰上,沿着脊背暧昧地向上,聲音低了好幾度,“晚上時間得歸我。”
月亮太圓。
室内一片通透,關了燈,也什麼都遮不住。
她坐在他懷裡,雙臂環住男人修長的脖頸,牆上映出美妙動蕩的身影,明亮清冷的月光,被灼燒升溫,時隐時退,恨不得完全隐沒在烏雲後,好燙,如絲綢般雪白的光,從天河上洩下來,滿池的水。
腰撐不住,陳蔓枝向後落在床上,濕漉漉的頭發散開,她伸手去摸枕頭下自己藏好的東西,沒有摸到,就被他攥住手,十指緊扣,這種事,周啟蟄掌控欲總是太強,要她每一處都在他領地之内。
太久實在會累,陳蔓枝也摸索過自救辦法,逼着他快點繳械。
周啟蟄自然受不了這種刺激,喘息變粗,加重,但很快抽出一口氣,全部報複回去,咬着她耳朵:“别挑釁我。”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陳蔓枝還是學乖,捧着他臉,主動迎合他的吻,嗚嗚咽咽地跟他溫柔的,小聲撒嬌,周啟蟄才意猶未盡放過她。
醒來的時候,周啟蟄心情愉悅得明顯,直勾勾盯着她,修長的手指舒張又彎曲,問她:“這是什麼?”
陳蔓枝拉着被子蒙住半張臉,眨巴着眼睛,她趁他睡着了,才從枕頭裡摸出來給他偷偷戴上的。
“你不要明知故問。”
周啟蟄沒辦法保持理智,鑽到被子裡面,壓在她身上,抓住她試圖逃離的手,糾正她:“戴錯了。”
陳蔓枝心砰砰直跳:“沒、沒戴錯。”
周啟蟄笑容從眼睛裡溢出來,沒有一絲郁氣,透徹的俊美疏朗,誘哄道:“寶貝,戴無名指。”
被窩裡溫度急速上升,陳蔓枝去摸他的手。
“又錯了。”
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終于,周啟蟄欣賞着左手的戒指,眼尾上揚,嗓音夾帶着愉悅的磁性:“怎麼尺寸在無名指剛剛好,你偷偷量過,嗯?”
“誰會做這麼變态的事。”
陳蔓枝才不想告訴他,車裡,他枕在她腿上睡覺那次,是偷偷量過他的指圍。
說出來,也太難為情。
陳蔓枝推不開身上的人,周啟蟄卻一下托住她的背,緊緊抱住她,臉埋在她脖子裡,生怕她會從懷裡溜走一樣,聲音裡有不易察覺的顫意:
“枝枝,你不能不要我。”
她心裡一緊,沉默幾秒後,看着天花闆,知道在雲從的那天,周啟蟄隐去了一些沒跟她說。
他這樣桀骜自信的人,或許有迷茫,怎麼會因為短暫地找不到目标,那麼晚才來找她。說那時情緒亂七八糟,陳蔓枝知道,這隻是輕描淡寫的說辭,他不願展開,或許是過去了,或許是那段時間太難熬,怕說了,她會傷心難過。
她眼眶泛紅,輕輕問了句:“周啟蟄,你現在好了嗎?”
抱着她的人,肩背有一瞬的僵硬。
沉默許久後,他親了下她的脖子,算是回應。
陳蔓枝笑了笑:“那你以後就好好待在我身邊,就算我們忙得見不了面,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都聽你的。”
“周啟蟄。”
“嗯?”
“謝謝你。”她鼻子一酸,“喜歡我這麼久。”
周啟蟄吻住她額頭:“傻瓜。”
他笑,眼睛卻和她一樣紅。
青春并不都是值得回憶的,在迷茫掙紮,霧中航行的那段時光,有喜歡的人,他才幸福,才得以被拯救。
倆人磨蹭了下,都逼着對方先起床,說難得有時間,應該去約會,周啟蟄想到件挺重要的事,挑眉道:
“說起來,有件事我确實沒告訴你。”
“?”
“我媽是不是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給哪個女孩作過畫。”
“然後呢?”
“她跟很多人都這麼說過。”
“……”
“因為那是她唯一抓到過我的把柄。”
陳蔓枝一皺眉:“所以是真的?”
周啟蟄沒否認。
“戒指還我!”
“不是不在意?”
“那也不給你!”
陳蔓枝被從床上拉起來,跟周啟蟄回了趟他小時候住在北京的家。
然後,從書房許老師的那堆壓箱底的手稿中,翻到一張别具風格的畫。
周啟蟄靠着書桌,閑散道:“就是這張。”
很難形容此刻面對這張畫的心情,對于許老師那句“眉眼有幾分相似”,她實在不想苟同。
陳蔓枝醞釀半天,盡量以一種不會傷害到男朋友的語氣問道:“那個……你學了多久呢?”
“都說了我和藝術不沾邊。”
周啟蟄還是有點受挫,态度再怎麼不端正,也學了三年呢。
被大學心理老師質疑也就算了,被陳蔓枝這麼一問,他就不太甘心,一隻手抄在兜裡,一隻手奪過那幅畫,頗有欣賞自己畫作的得意感,語氣還有幾分不屑:“你不會吧?還認不出來,這不你自己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