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祈繼續說道:“在這個故事裡,你周圍所有的人,都将自己的不幸歸咎于他人,你的父親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将生活不幸歸咎于你的受害者母親,而你的母親,不敢直面自己的丈夫是一個品行敗壞的人渣,所以将不幸都歸咎于你。”
“私生子沒有辦法反抗你的父親,正如你的父親當初無法反抗你的爺爺一樣,所以他們在遭受流言蜚語時,也将自己的不幸賦予給了你,五六座大山壓下來,即使你什麼都沒做也是錯的。”
“你讨厭他們,所以想找一個報複對象,你覺得我該死,不是因為我喜歡男生,而是因為我是個弱者,一個和你當初一樣,什麼都做不了,無能為力的弱者。”
林淑安緊緊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過長的劉海頹喪地垂下來,将半邊臉都遮蓋不清,隻能看見他咬出血的嘴唇,和顫抖不定的身軀。
他想要呐喊反駁,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他不得不承認,蓁祈說的都是對的,隻不過因為太過卑劣,所以讓他下意識想要忽視,乃至于遺忘......
“你的母親其實并沒有去變性吧!”
林淑安募地擡頭,瞪大眼睛。
“你的父親覺得你的母親間接害死了他的初戀,并牽狗繩一般将他牢牢鎖在祖宗規矩之下,所以無論你母親是男是女,他都不會喜歡她。”
“所以讓我猜猜,那個人其實是最讨你父親歡心的男寵,而你的母親早就死了,他設下一個荒謬的謊言掩蓋真相,來将你母親的死一筆揭過,并試探你的态度。”
“而你,既讨厭父親的不作為,卻和那些私生子一樣,無能反抗,隻能一葉障目、阿谀奉承,假裝這等荒謬的事情并沒有發生,以求跻身于洪流之中,掩蓋你心裡罪惡的萌芽。”
“你,也是推波助瀾的伥鬼。”蓁祈是指點着他的心口,平靜無波,卻字字誅心。
林淑安早已淚流滿面,他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聲音撕扯到近乎沙啞:“你難道就沒錯嗎?你喜歡着一個男人,你就是有罪的,活該下地獄。”
“不,我說過了,性取向無罪,有罪的是制定限制,并以此奪人性命的劊子手。”
說罷,蓁祈無奈地苦笑一聲:“再說了,我也不喜歡你爸喜歡我,我都不知道他給我花過錢,我背鍋背得好沒道理啊!”
“哼!”林淑安偏過頭去,拿驢毛塞住耳朵,裝聽不見。
蓁祈也沒有叫醒一個裝睡之人的打算,她能說的都說了。
林淑安可憐,但這并不是他以此報複陳寒的理由。
所幸這次來的人隻是下了些巴豆,并涉嫌侵犯隐私,更恐怖的事情止步于未遂,如果她們是沖着陳寒的命來的呢?一縷亡魂又該找誰說理去。
她不想同情,也不想原諒,人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挾苦衷害無辜之人受此牽連,那便也是站隊的兇手。
她緩緩起身,對林淑安保障:“我現在還不想動你,但裡面的兩個人你得看好,把今天發生的事都爛在肚子裡,否則,我既然能查到這裡,也就能讓Baron無聲無息間,變成四人組合。”
林淑安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有些驚訝地擡頭:“你不打我了。”
“不。”蓁祈收拾好背包,利落地将自己重新武裝起來,轉身潇灑離開,而最後所說的話,仍模棱兩可地回蕩在寂靜的樓道裡。
“打你,麻煩比爽要多得多,不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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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完這邊的事,蓁祈火急火燎地跑回家換衣服,離約定的時間已經不到十分鐘了。
等她收拾好趕到定好的餐館時,超出了五分鐘的時間。
“抱歉,有些遲了。”蓁祈将背包匆匆扔到一旁的椅子上,氣喘籲籲,臉頰上熱汗淋漓,俨然一副累緊了的模樣。
所幸施小時并不在乎,而是在将菜單遞給她之前,先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她,道:“要不要,衛生間。”
“謝謝,先點菜吧。”蓁祈一邊細細擦着額頭的汗,一邊翻看菜單,“想吃什麼?”
“蟹,剩下,都行。”
蓁祈微微有些訝異,她接觸過很多人,一起吃過飯的不勝枚舉。
很多人都隻會有後半句——都行。
如果是年齡和職稱都較高的長輩,那是客氣,她需要提前了解對方的喜好,在心裡預備下至少三份菜單,營養搭配、葷素插花。
如果是平輩和小輩,她就需要費點口舌多問幾句,降低心理防備,讓他們不必感到不好意思。
而這種直接給出一個選項,并留有适當空間的人很少,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種恰到好處的餘地讓她很放松,也很安心,除卻對方較高的素養,更讓蓁祈有一種他們已經相熟很久的錯覺。
她不禁有些好奇起來:“今天難得放松,你怎麼沒有出去玩一玩,我看尹涵都開了旅遊直播,賺錢放松兩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