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瑜走在去慈甯宮的路上,凍得他緊緊攏住身上的厚披風,鞋面早已經潮濕。
跟在衛子瑜身後的金钊再次出聲勸慰:“娘娘,到慈甯宮的路太遠,若不然您還是乘坐步辇吧。”
金钊的憂心情真意切,麗妃娘娘身份貴重,長陽宮到慈甯宮路途遙遠,這般天寒地凍,徒步走過去,萬一娘娘病倒,她們必然會被責罰。
衛子瑜再次拒絕,淡淡地道:“無妨。”
等到了慈甯宮,衛子瑜的鞋已經徹底濕透。
他忍着濕意,在慈甯宮殿内坐了片刻,便随着一衆妃嫔到院中賞梅。
慈甯宮的梅花隻零星開了些許,不如長陽宮的梅花綻放得絢爛,也不如禦花園的梅花開得豔麗。
但賞梅不是重點,重點是能與皇上相處。
衛子瑜不動聲色地暗暗望向淩筝,見淩筝與周娴雅相談甚歡,他的目光迅速移開,眸中極快地劃過一抹黯然。
因為讨厭自己這種類似自怨自艾的酸楚,衛子瑜不動聲色遠離衆人,安靜地賞(發)梅(呆)。
見衛子瑜遠離衆人,淩筝觑向衛子瑜。
衛子瑜冷冷清清,一副巨人于千裡之外的姿态,比之剛進宮時冷漠更甚。
那冷心冷面的模樣,真紮人心。
淩筝袖擺下的手不由得握緊,心情不由得變得煩躁。
雖然淩筝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變化,但這宮中,并無愚人,周娴雅亦不動聲色觑向衛子瑜。
心道,看來,麗妃和皇上,确實生了間隙。
肖燕一直在暗中觀察淩筝和衛子瑜,把二人的隔閡看在眼裡,心裡特别不是滋味。
她有負罪感。
有些話她得和麗妃、皇上說清楚。
正待肖燕欲走向衛子瑜,虞嬌嬌突然攔住肖燕的去路。
“貞妃娘娘,臣妾有話想和娘娘絮叨,不知娘娘可有空閑?”
肖燕沒想到虞嬌嬌會找自己。
虞嬌嬌向來明哲保身,除了皇上,與任何人都持中立态度,肖燕望着虞嬌嬌,心思百轉千回,她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虞嬌嬌找她,真的就隻是絮叨閑話。
肖燕慎重地問道:“虞嫔想與我絮叨什麼?”
肖燕的自稱令虞嬌嬌愣了須臾,虞嬌嬌心裡其實很是欣賞肖燕的灑脫和不拘小節,所以,思量再三,她才下定決心找肖燕開誠布公。
虞嬌嬌低眸淺笑,低聲道:“臣妾尋娘娘,是想和娘娘絮叨今日賞花宴的裙子,和上次賞花宴的裙子。”
虞嬌嬌的話令肖燕呼吸一窒,心神動蕩,奇迹般的,她聽懂了虞嬌嬌所言。
肖燕低聲回虞嬌嬌,“虞嫔,這件事情,不宜在此處說,回頭我去……”
肖燕面露尴尬,她不記得虞嬌嬌住在哪個宮殿。
“虞嫔住在哪個宮殿來着?”
虞嬌嬌:“……月華宮。”
肖燕:“回頭我去月華宮找你,再細說此事。”
虞嬌嬌點頭應允,“如此甚好,那臣妾便等着貞妃娘娘。”
說完此事後,兩人心照不宣地分開,面上并未露出任何異樣。
待肖燕再想去尋衛子瑜時,淩筝以天寒地凍不宜在室外久待為由,率着衆妃嫔回慈甯宮殿内。
肖燕隻得作罷,心中暗忖,隻能再尋機會與麗妃單獨聊聊。
此次宮宴,周娴雅出盡風頭。
她釀的梅花酒,制的梅花香丸,甚合太後心意。
淡雅的幽香,介于若隐若現與馥郁醇厚之間,具象了“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意境。(注)
淩筝也不由得贊賞:“賢妃心靈手巧,制香技藝堪稱一絕。”
女子就沒有不喜歡熏香的,淩筝很喜歡周娴雅制的香,所以周娴雅送她的香囊,她一直随身帶着。
太後賞賜完,淩筝賞賜。
虞嬌嬌瞥着周娴雅面上那按捺不住的傲嬌神情,心中頓時覺得有些無語,賞花宴上太後和小皇上的賞賜,仿佛成了流程,每期都有一位“獲獎者”。
賞花宴結束後,太後“扣住”淩筝。
待所有人都退下後,太後冷聲問淩筝,“皇上,你和麗妃,到底是什麼情況?”
上一次賞花宴,二人默契無間,此次賞花宴,兩人卻形同陌路。
不待淩筝回答,太後道:“你是皇上,一言一行皆被天下臣民視作圭臬,稍有不慎便會引發朝堂動蕩、民間議論。”
“母後,兒臣自有分寸。”淩筝低眸對太後道。
太後相信淩筝不會在大事上犯糊塗,但淩筝作為一國之君,喜怒不能隻憑個人喜愛,還牽涉朝堂局勢。
太後看着淩筝,說道:“皇上明白就好,哀家隻是不希望皇上意氣用事,哀家亦相信皇上一定能夠處理好和麗妃的關系。”
淩筝乖順應道:“兒臣知道了,讓母後操心是兒臣的不是。”
太後的旁敲側擊,淩筝自然是知道,衛子瑜現在占着麗妃的身份,她若是明顯冷落衛子瑜,定會引發衛相,衛家,乃至衛相一派朝臣的不滿。
她,也不是故意想冷落衛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