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戈總是會夢到初見路浮生的那個下午。
他被修珍珍帶着拜訪了心理醫生,确定心理狀态足夠健康後,修珍珍獨自一人将他送到學校,從景城到江市,很遠的一段距離,他們一直沉默着。
自上次關于爺爺的遺産問題吵完他們就成了仇敵,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親生母親的恨意。
該去看心理醫生的明明是修珍珍。
來到校門口,修珍珍掐了煙,摸了摸他的腦袋,沉默了片刻後才說:“好好學習。”
修戈忘了自己有沒有回答,他隻記得心情有史以來的糟糕,拎着書包走進新學校,走廊裡猴子一樣的叫聲吵得他頭疼,忍着不耐走進教室,偏還有那麼一道帶着熱度的視線盯着自己。
修戈厭憎地看過去,他視力很好,直覺也很準,在一群盯着自己的學生中一眼就找到了惹人厭的視線。
視線的主人是個髒兮兮的男孩,油膩的頭發,小學生一樣偏圓的臉,臉上的眼睛又大又黑,很像修戈以前看到過的路邊乞食的幼犬的眼睛。
濕漉漉的,帶着一種不知打哪冒出的委屈,隻要對視,就會有小狗舌頭一樣舔過心髒。
修戈尚且沒學會忍耐,毫不客氣地将怒火發洩到了有幼犬眼睛的新同學身上。
他應該覺得委屈和迷茫,所以後來他再沒用那種直勾勾的、熱切的眼神看過自己。
回憶裡的場景漸漸的變了,像是一部剪輯亂七八糟的糟糕影片被按下快進,他看到在昏暗的燈光下做作業做到睡着的路浮生,因為太困他漸漸靠近了修戈,直到半枕在修戈腿上。
那是他們高一或是初三的某一天周末,學校放假,每個人都在考試後計算年級排名是不是有浮動,他的成績一直很穩定,隻有路浮生排名忽上忽下,修戈因而覺得煩惱。
他們必須去一所學校,好像是兩個人心有靈犀的約定,沒說出口過,但修戈是這麼認為的。他絕不會因為遷就路浮生就降低追求上一個差一級的學校,他不遷就,所以必須路浮生來遷就。
路浮生得跟上他的步調。
可他缺點學習上的天賦,再努力也彌補不了,累到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着了。
修戈低頭看他,甚至能看到他臉頰上透光的細小絨毛。
燈光下路浮生的面孔依舊圓圓的,嘴角天生翹起,眼尾卻有些下垂,還是一副粘人的幼犬模樣,又像是陽光下努力爬樓的爬山虎,生機勃勃的在成長中,連呼出來的空氣都是熾熱的。
修戈低下頭,看着他微張的嘴巴,鬼使神差的,他吻了路浮生一下。
很輕,但路浮生醒了。
他笑了,然後圈住修戈的脖子,小狗一樣的舔他的嘴唇。
是他主動的,他在回應自己,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吧,不喜歡怎麼會這麼遷就呢?
修戈理所當然的想,他攬住路浮生,将他使勁拉向自己懷裡,然後再路浮生懵懂的注視下,将他壓在了沙發上。
能做些什麼他并不清楚,那畢竟隻是少年羞于啟齒的夢境罷了,是朝夕相對看着路浮生産生的無端聯想,修戈感覺不到羞恥,他喜歡路浮生的一切,于是夢境便越來越過分。
少年關于親近的幻想可以很純潔也可以很下流,夢裡的路浮生和現實永遠割裂開,青春期少年躁動的荷爾蒙影響下,懷裡帶着淚珠呼喚他的永遠是路浮生,或是瞪着迷蒙的狗狗眼分開雙腿,要麼是捂着嘴難耐的哭泣,要麼是跨坐在自己的腰上,閉着眼睛生澀的學習騎馬。
隻是似是而非的淩亂片段,下一秒就會切換到坐在課堂裡談笑,或變成修戈帶着路浮生和爺爺釣魚,甚至還有他和修珍珍吵架時路浮生動手打死了修珍珍的神奇畫面。
那樣的場景隻是青春期妄想的一種體現,這很正常。
可修戈也會忍不住叮囑路浮生小心變态,因為變态會肖想他那樣的人。
但他不是變态,因為路浮生是他的,他永遠理所當然的認為,朋友也好,家人也罷,他在他們關系變好的那一刻就應該擁有路浮生的一切。
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