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兒,帶人把這些字畫都展開,讓各位公子們看看。”
管事安排了亭閣前一處長廊,派人把字畫都挂了起來。
又遣數十人掌燈,這地方霎時比庭院他處更亮。
衆人被吸引了目光,紛紛前來。
“這是……出自某大家真迹?”有人驚歎。
“今日能一睹這幅字真顔,我也算三生有幸了!”
照婵兒見人來得差不多了,便開誠布公道:“今夜我家主人帶來的皆是珍品,這字畫欲尋有緣人,若有看中的,可出價或進亭與我家主人詳談。”
“你讓你家主人出來說說,這到底是真迹,還是赝品?”有人道。
照婵兒翻了個白眼:“我家主人之物,怎可能有假!”
“哼,真迹?”有人質疑,“在下倒是知曉,這其中有幾幅字畫,真迹應在宮中。”
“宮中之物,誰敢偷賣?”衆人紛紛道,“肯定是赝品!拿赝品來試探我們,你家主人這是看不起人!”
一時群情激憤。
“這家主人不知是何大人物,一介女流,還敢抛頭露面,拿這些赝品來耍我們!撕了她的字畫!”
蕭玉容頭疼不已,這群文人向來自持清高,竟無一人識貨。
“等等!”人群中,一個布衣青年突然出聲,“我看這些字畫不像是赝品。”
衆人回頭,見他身上衣着,瞬間了然:“一個鸢尾閣裡的小倌,懂什麼真品赝品!”
原來是專門派來給女貴客作陪的小倌。
“你那客人還在裡頭等着呢,你還不快快進去陪她,這張面容好生俊俏,賣好你的臉就成,别在這兒瞎摻和!”
“轟——”衆人哄笑。
蕭玉容聽外頭嘲笑聲四起,好奇掀開亭前紗簾看去。
隻見那小倌一半側臉隐在黑暗中,容貌整麗,眸光清淺。
被衆人這樣盯着,他額角滲出冷汗,以衣拭之,色轉皎然。
蕭玉容心一驚,此人……不是探花郎柳林風?
他怎會淪落到做小倌之流?
不對,柳林風做探花郎,應是——下個月的春闱!
如此說來,他也有這般不堪的過往……
柳林風是大才,未來朝堂之上,力壓狀元張霖,人人稱他有首輔之姿。
若是她要找靠山幫忙,以此人聰明才智,說不定能幫她破局。
“這些字畫的确是真迹。”柳林風雖被嘲諷,卻并未退卻,挺身走至廊前,“且這位仁兄說的也不錯,确是從宮中而來。”
聽他這麼一說,衆人漸漸安靜,轉而好奇:“你如何知曉?”
“在下年幼時入宮,曾親見陛下将這些字畫賜給五公主。”柳林風看向亭内,“五公主之物,她自己又如何做不得主?”
“你說裡邊那位客人是——瓊華公主?”
衆人紛紛往亭内偷瞄,可惜紗簾重垂,隻見裡邊一個身影端坐。
蕭玉容見身份曝露,隻得輕輕颔首。
“既然、既然是公主之物,那自然不會假,我看這幅不錯!”
“我先看上的!”
照婵兒松了一口氣:“一幅一幅來,價高者得!”
蕭玉容纖纖素手掀開紗簾:“讓他進來。”
管事立即給柳林風使眼色。
柳林風這才從怔忪中回過神來,腳步趔趄了一下,直沖進亭内。
“拜見公主。”他還未站穩,便撲通跪地,眼巴巴望向蕭玉容。
蕭玉容頓時想起宮牆角下的那條小狗,淚汪汪搖着尾巴,惹人憐惜。
“你……識得我?”她問。
柳林風從懷中摸出半塊圓璧玉佩,恭敬呈上:“公主,你不記得我了?幼時我曾随祖父入宮,摔碎公主玉佩,公主非但沒有罰我,反而将這摔成兩半的玉佩,給了我一半,說……”
“說什麼?”蕭玉容對此事毫無印象。
“公主說……”柳林風低下頭,狀若害羞,“你我各一半,将來以此玉相認,結為……夫妻……”
他聲音漸低。
蕭玉容睜大雙眼,看着他手中那半圓,瑩潤有澤,好像……好像她的确有過半塊玉,一直扔在妝奁角落。
“你祖父是?”
“前太師,柳征言。”
她想起來了!
那些年柳閣老常常被父皇召進宮,有一次聽聞這老頭帶了個小童來,她便跟随幾個兄姐前去捉弄。
隻因柳閣老見了他們皇子公主,隻會吹胡子瞪眼,說些“不成體統”之言。
後他們把這早摔壞了的玉佩塞給那小童,說是他摔的,害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