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山莊主事的介入,方才的一場混戰立刻消停,不多時幾波人已各執一方、煞有介事地辯起是非。
臨近晌午已是人力皆疲,蘇槐序懶得多管,荀子卿又心系佐星野的安危,兩人便先行到山腳醫館等。
一推門,胡琴師正坐廳中央,拉着不着調的難聽曲子,自我陶醉搖頭晃腦。
乖乖坐在面前的佐星野與福慧聽曲聽得愁眉苦臉,扭頭見救星來了,争先恐後上前。
“蘇師叔!荀師叔!”佐星野沖到荀子卿跟前行禮,“對不起師叔,害你們辛苦找我。”
荀子卿捏住他肩頭手臂揉了幾下,未見任何損傷,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沒事便好。”
“有沒有看到我師父?”福慧人矮,努力踮腳才湊到蘇槐序跟前,巴巴地望着他。
蘇槐序心情不佳,沒好氣地應付道:“有,行知和尚全須全尾,現在和牛鼻子老道在一塊兒找水賊麻煩,等下過來。”
“……好哎!”福慧人小心大,立刻開開心心找了個最遠的蒲團坐下。
胡琴師見狀,早停了手裡的琴,迅速收拾行頭,趁他們說話之際溜之大吉。
佐星野陪荀子卿打坐,将自己都迷糊的來龍去脈說了,又将福慧所說胡大夫的事也七七八八告知。他眼見荀師叔攏着青白衣袍神色寡淡,猜想是找他找累了,言無不盡後立刻乖乖去後廚找吃的。
蘇槐序在藥櫃前轉了幾圈,見荀子卿閉目養神便挨着他坐下,又将他擦了好幾次的臉側仔細地端詳:“劫他的人打錯算盤。”
荀子卿神色仍暗,聞言無力地擡起眼眸,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你認為是誰?”
“他們劫了星野隻敢扔在這裡,擺明不敢得罪誰,隻想攪局讓人結仇。而你我同時兵分兩路,一個到水寨、一個來醫館,最有嫌疑的胡大夫偏偏給水賊綁了,結果兩夥人都洗清了。”蘇槐序語氣滿不在乎地分析一通,又道,“西湖地界,山莊說了算,葉蕪菁會給交代的。”
荀子卿盯着面前的虛無若有所思,良久才歎了口氣:“小師叔這麼多年,脾氣也不見平和些,我委實攔不住。”
“攔不住你就幫他?他武功那麼好,橫豎不需要幫手。”蘇槐序拿過他的手腕又探了一遍脈,好氣又無奈,“楚潇是佐星野的同宗師公,現在肯照拂、關心他是好事,如若不然,難道你這個修太虛劍意的師叔去當他一個紫霞功的師父?”
荀子卿一怔,反手便将蘇槐序抓緊了,白着一張臉,焦急地去看他:“我……”
蘇槐序見他張了幾次口也沒下文,倒是那隻慣用劍的手抓他抓得手背筋骨隆起,大力又顫抖着讓他吃痛。
“子卿,方才是運了什麼劍招,真的不舒服麼?”萬花掰開他的指頭将他掌心攤平,瞧了半天也沒看出問題所在,又見他神色頹然,不禁為難道,“總是這麼用力對經脈不好,疼麼?”
他說着便要起身,誰知荀子卿又反手握住他的腕、認認真真抓牢他:“阿澈……”
蘇槐序一愣,而後努力微笑着勸他:“你别急,我去給你拿水。”
“阿澈……”荀子卿又喚他喚得焦急,仍勒住他的手腕,“我、我有話、咳……阿澈、咳咳……”
他說了一半便咳嗽起來,蘇槐序忙替他拍背,心下怔怔的有些不安。荀子卿很少粘着他,更别說皺着眉目露急切,一雙淺色的瞳孔沁了水光、隐隐地透着焦灼,讓人看着便覺莫名難過。
“我真的去拿水,不遠的。”蘇槐序擡手拭去他鬓角的薄汗,溫和地給他說明,還指了指幾步開外桌邊的茶壺,安撫道,“純陽宮武學深厚,我不谙招式中精妙,等你小師叔來了替你看看,好嗎?”
荀子卿搖頭再搖頭,剛想開口,楚潇的聲音響亮地傳進門裡:
“不用看,他用劍宗殺傷極大的劍招,該有覺悟要難受一陣,個把時辰就好了。”
楚潇聲如洪鐘,才踏進屋就拔劍,當着蘇槐序的面舞一套飄逸劍法,落招時人随心動、一掌拍在荀子卿後背,直灌入一道由劍招催動的深厚内息。
荀子卿雙眼倏閉、而後緩緩吐出一口氣,抓住萬花的手順勢松開,調息片刻面色果然有好轉。
“……哇,師公,你這招叫什麼?能教我麼?”轉了圈空手回來的佐星野看到了劍招,直發出由衷贊歎。
楚潇緩緩收勢,斜睨着他哼了一聲:“你啊?你早着呢,先練個十年八年再學皮毛。”
佐星野看到師公的興奮蕩然無存,規規矩矩立到邊上,輕聲彙報:“師公,我……我醒來就在這裡了。”
“知道了。”楚潇沒有好氣,一回頭正對往裡走的行知和胡大夫,瞪眼道,“星野被發現就給捆在這裡,倒是有人把自己摘得幹淨、毫不知情!”
不用說,楚師叔定是與水賊沒有談攏,不過果然如萬花所料,胡大夫被水寨捉了反而洗清了雙方,哪裡都無法撒火。
蘇槐序不願搭理行知,隻搖着頭對腳步踉跄跟上來的胡大夫道:“這位醫師上了年紀,想必在水寨吃了點苦頭。那水賊貪婪,抓人還劫财,你不如去後院看看?”
胡大夫聞言着急了,匆匆往屋後走,過了會兒又垂頭喪氣出來,沒精打采到藥櫃前,這回倒是熟稔地取了幾味藥材,又碾了些藥粉給行知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