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乍一看像極了跑來賣藝的西域人,隻是這琴拉得實在太難聽,每一個音都東倒西歪不在調上,偏偏還能串起來折磨人耳朵。
柏文松立刻捂了雙耳,蘇槐序擡腳就要走。
誰知那人一晃就閃到他們跟前,繼續沖他們咧嘴笑:“我告訴你們那個小鬼頭下落,你們給我賞錢不?”
蘇槐序收回步子,盯着他堆着笑容的瘦削臉面看了一會兒,點頭:“帶路。”
那人似乎早有準備,見蘇槐序吭聲,立刻跳到一旁的樹叢裡,擡手一撥,露出了長草後的石子路,再三步并做兩步走在前頭。
“我先說好,我是不小心碰上的。我昨夜看人綁了個小鬼丢在這裡又走了,後來也沒人再來。看你們像在找人……嘿,還真的碰對人了。”年輕人喋喋不休在前邊帶路,又不放心地扭頭,“先說好,他若是你們找的人,可别忘了給我賞錢哦?”
奈何他舌燦蓮花,蘇槐序始終沒應一聲,隻琢磨他金線繡邊的西域服飾是哪個部族,抽出筆攏在袖裡跟着人踏入内,才進門就看到被結實捆倒的佐星野一動不動地躺在正廳的地上。
小純陽看上去完好無損,被松綁又挪開塞嘴的布條,哼了一聲仍是不醒。
蘇槐序托起他的腦袋、翻開眼皮仔細查看,柏文松見狀趕來,擡手便摁了下少年的人中。
佐星野猛然吃痛,一個激靈醒過來,茫然地看了看眼前人,又轉頭看到蘇槐序,忽然驚喜交加,嘶啞地喊出聲:“蘇師叔……柏大夫!是你們!”
“嗯嗯,是我們。”柏文松将他的脈探了又探,有些懷疑地去看蘇槐序,“師兄,他好像沒事。”說罷将佐星野安頓在廳裡喝水,自己繞醫館後頭去查看一二,末了匆匆回來報告:“師兄,裡間沒有人,可是被翻得亂七八糟的。”
蘇槐序看佐星野喝完水終于緩過來,忙問道:“你怎麼到這裡來的?還記得麼?”
佐星野愣了會兒,使勁地點了點頭。
原是他前兩日曾跟着荀子卿到藥鋪取貨,後來發覺賬目算錯、多取了一份便想送回,誰知到了半路被人劫走,醒來就給捆了躺在這裡。他起初着急了一會兒,等了許久也沒人來便漸漸睡着,第二天仍是沒人來,他等着等着便又困了。
柏文松長舒一口氣:“這麼說,你剛才是睡着了?”
佐星野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轉了轉被綁得酸疼的手腕,肯定道:“放心吧蘇師叔,我沒事。”
蘇槐序雙眸一斜,直勾勾看向立在一邊的胡琴師。
那人一個激靈站直,連忙辯解道:“看我幹嘛?我真的隻是路過碰巧看到。”
蘇槐序盯了他一會兒,摸出一塊碎銀抛過去:“你要的賞錢。”看他眉開眼笑接住,又補了句,“不準再拉琴。”
胡琴師撇了嘴,搓着掌心的銀子背轉身,仿佛不與他一般見識。
柏文松糾結再三,皺眉朝蘇槐序道:“師兄,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櫃子貼了一排标,院内有爐子罐子,還有再熟悉不過的搗藥工具,蘇槐序想也不想便答:“藥鋪?”
柏文松歎息一聲,繞到門前用指頭點着破舊的姑且稱作“匾額”的木牌道:“這裡是鎮南胡家醫館,就是師兄你要來拜訪還未成行的地方。”
“什麼?這就是那個鄉野老大夫住的地方?”蘇槐序瞠目,“是他把佐星野綁來的?”
“師兄,他一個大夫,開錯方子看錯病,本就沒什麼人信,又給咱們搶了生意。你說,他會不會懷恨在心啊?”柏文松小聲提醒。
蘇槐序不置可否,隻輕道:“除非有仇,否則抓一個被幾位長輩護着的孩子,沒有好處。”
他說罷,去藥櫃看了庫存,拉開抽屜瞧了瞧裡面裝滿的草藥,撚起一縷放筆尖下嗅了嗅,兩撇柳葉眉登時擰了起來,而後放下藥物又去了對面書架,翻翻弄弄拾起一卷半展的花草圖,匆匆看了又撂下。
“師弟,現在佐師侄找到了,子卿同師叔在水寨一定碰了灰,咱們快去接人,其餘容後再說。”蘇槐序無心他顧,摸出一小錠銀子直接抛給了站牆邊聽了個全的琴師:“替我照看他。”說着招呼柏文松就走。
“什麼?我?!關我什麼事啊?”胡琴師準确地接住銀錠,在他們背後兇,“信不信我把他賣了換錢?喂……”
他話還沒說完,隻聽得門口有人“噔噔噔”地沖進來。一個還不及腰高的小和尚與萬花撞上,大約沒想到有人,立刻吓得跳開數步,接着拿着一根棍子煞有介事地直指柏文松的鼻子:“你們是誰?!”
“哪裡來的小光頭?” 柏文松用一根手指就把那根本捅不死人的棍子撥開。
蘇槐序認出他是行知身旁的小徒弟,卻沒見着行知跟上:“小和尚,你怎麼來了?”
小光頭也認出了蘇萬花,連忙捂住脖子後的領子退開:“怎、怎麼是你?你要幹什麼?”
“這次不抓你……”蘇槐序被賊喊捉賊也沒空委屈,躬下身湊近警惕的小光頭,問,“行知的小徒弟,福字輩的,是麼?”
小光頭瞪大了眼睛,老實地點頭:“我叫福慧!”
“你認識這裡的大夫?你找他?”蘇槐序明知故問,推斷可知行知受傷拒絕他醫治,後來就是找的這位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