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對了。”福慧一拍腦袋,忽然急了:“你們有沒有見到胡大夫?他回來了嗎?”
“沒有。”蘇槐序答得不留情面。
“那……”福慧急着急着,癟了嘴想哭,“……我師父還沒回來。”
柏文松整個糊塗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福慧深吸一口氣,認真地答:“我師父受傷了,胡大夫三天前沒去給師父看病換藥,前天也沒有去。昨天清早我替師父來找大夫,他不在。一打聽,是有水賊把他劫走,水賊還搶了附近好幾戶,說是交不出地租就把人賣去做苦力,今天也沒有把他放回來。我師父一早去救人了……我,來看他有沒有……回、回來。”
小和尚說到一半,眼淚汪汪地憋着哭。
柏文松目瞪口呆:“啊?被水賊綁了的是胡大夫?這……”
蘇槐序算是聽明白了,拍上柏文松的肩頭,凝重道:“師弟,此事蹊跷,咱們先把師叔他們找回來。”
“能不能……拜托你們也找找我師父?”福慧底氣不足,扯了扯看上去面善的柏文松衣角,小聲說,“水賊……他們有弩有箭,還有機關船,還有……水什麼……”
水賊在藏劍山莊眼皮底下混出一片天地,絕非等閑之輩。行知和尚調查了一天才選擇救人,裡頭的水賊少說有防身之秘,絕不是輕易惹得起的。
蘇槐序越想越汗毛倒豎,等不及小和尚再說什麼,拉着柏文松徑直往水寨去。
他們穿過吊橋沒着最前頭的守衛,直到入了落日水寨的正門也不見把守。蘇槐序這下确定楚潇的興師問罪是何種陣仗,揣在手裡的筆越攥越緊,往裡走漸聽得裡頭吵鬧,過了山坡便遠遠看到丈高的水柱起落,轟鳴聲隆隆地從裡頭傳來。
楚潇也被響聲吵醒,頭昏腦漲地爬起來,分明見到補上來的水賊正在登船,想起那些機關會彈飛,他揮劍的手腕擡起又躊躇地放下。
水賊自然不會等他考慮清楚,補箭的、圍人的,氣勢洶洶撲過來。
見周圍的機關又開始轉動,楚潇退後一步,按了按被精鐵彈疼的腦門,往甲闆上框出六合氣勁阻人上前。
機會隻有一次,時間隻有一點。
楚道看着眼前困境,長出人意料地整了整衣襟,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持一柄寒光玉白的劍,舞一套流光逸動的劍招,接着劍尖下移在腳下落了輕易不用的鎮山河,同時揮劍點畫,令劍招并三才而出。
“白鶴舒翅望天晴,吾心騰空踏孤雲。”他慢悠悠地輕聲念出兩句話,劍招踏雲振翅,刹那如羽迸裂四面八方,于烈烈晴空下擊敵匪、斬鐵索,卷起精鐵機關碎成飛沙走石,統統為玄劍化生勢擋在四尺開外。
水賊哀嚎着抱頭倒地,塵埃尚未落定,楚道長已三兩步脫離戰局,輕功一躍往發出轟鳴的地方趕。
關人的簡易囚牢處已被破壞,岩壁松動時不時滾下落石,一行人才出牢籠又入水賊的包圍,隻是後者畏懼方才年輕道長的招式,敢圍不敢打,隻有零星纏鬥。
直到水賊頭目去而複返,集結了一大波兄弟,把入口要道堵了水洩不通。
楚道長這時恰從高處潇灑落到人群中,一眼便見着荀子卿出劍退開打頭的水賊,隻是他招式遲緩、神色灰敗,脖子臉上濺了血滴,怎麼看怎麼凄涼。
“不是讓你先走?!”楚潇埋怨一句,又瞅了眼周遭毀了一片的竹栅欄木機關,痛心道,“畫破起手易,殘痕傷身難。你多少年沒用過這些招式,不調息到位就敢亂來?”
擋在前頭的行知上前打過幾招,接着咳嗽一聲,袈裟破損處裂得更寬,露出肩頭未愈的舊傷、一路衍伸到後背。
有圍着簡易帷帽的老者上前企圖醫人,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仔細辨認上頭的标簽,半天也沒找到對的藥。
楚潇看不下去,橫劍一擋直接站在人群前,冷眸怒目沖着圍上來的水賊道:“你們要不要一起上?”
冷不防有一道劍氣貫雲而來,氣勢磅礴、重如千鈞,狠狠地砸到他面前的地上,造出的裂痕将勢同水火的雙方硬生生隔開。
揮劍的年輕男子一身金線黃衣,梳着藏劍山莊慣用的馬尾、戴着金燦燦的額飾,收起重劍便客氣地朝所有人抱拳:“屬下乃餘杭南商行的主事,奉葉蕪菁葉小姐之命前來。此事恐有誤會,倘若給在下這個面子,還請暫且罷手、細細談來如何?”
那高坐在人群的頭目立刻站起來,雖兇神惡煞似咽不下這口氣,停了會兒仍是朝藏劍抱了個拳。
楚潇哼了一聲,緩緩收劍入鞘。
此時把路堵死的水賊松開一條路,柏文松急匆匆擠進來,沖着對過揮手:“楚道長、荀道長,你們沒事吧?”
沒了水賊的阻攔,蘇槐序也從藏劍身側的巨石後輕功翻過來,眨眼間來到荀子卿跟前,上上下下将狼狽的道長看了兩遍,抽出手巾替他仔仔細細擦面上的血污:“怎麼弄成這樣?傷到了嗎?方才我們進不來,虧得清了救兵……”
荀子卿來不及撫平他皺緊的眉心,搖頭道:“沒找到星野。”
蘇槐序重重地歎了口氣,給他擦過臉面脖子,再拭手上的髒污,一雙杏眼褪了笑意、寒光冷冽地瞥了眼他身旁的行知,又去看那數藥瓶的老者:“佐師侄找到了,在這位胡大夫的醫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