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卿趕回茶莊時天已擦黑,他一路上山未遇到什麼人,就連進到前廳園舍也不見人點燈,唯有中庭後舍傳來許光亮。
他心下不妙,急匆匆尋至小師叔的院落,才進門就和端着水盆出來的柏文松差點撞上。
柏大夫滿臉憔悴,看清了荀子卿忽然眼前一亮,穩住水盆大喜道:“荀道長!你們什麼時候出來啦?!這太好了……你們沒事吧?”
沒等荀子卿開口,柏文松往他身後望去,看着空空如也不禁又面露擔憂:“師兄怎麼沒你一塊兒?他出事了?”
“他與我一同出來,現在在縣丞那裡同葉姑娘議事。”荀子卿道。
柏文松登時松了口氣。
荀子卿望向院内,始終不見楚潇有動靜,忙問:“我師叔可還好?”
柏文松一愣,旋即搖頭:“沒事沒事,楚道長并無大礙,現在睡着呢。”
“那這……”
柏文松見他疑惑看向四周、又看向自己,遂笑開:“今日我們才從縣丞那裡回來,幫着打了一架,還想連夜去幫搜山,這不還未洗漱荀道長你就回來了。啊,對了,最近鎮上不太平,茶莊、山裡都不安全,我讓夥計随從和長工都回去歇一陣再來,伍嬸也沒敢留她。不過你放心,這兒有我,等會兒就有飯吃有澡洗。”
柏大夫事無巨細交代一通,打了包票,神采奕奕地繞過他幹活去。
荀子卿還想問什麼,隻見一道人影從屋内飛奔而出,滿面驚喜地與他打個照面就撲進懷裡:
“師叔!”
佐星野又驚又喜,自覺闖禍的他提心吊膽了好多天,眼下終于見到荀子卿完整回來了,抱着人的腰封硌得慌也不松手,惴惴地道:“師叔,你可回來了!你不知道,他們怎麼都找不到其他入口,後來想開了山把火器運上去炸門,誰知樹多路不平,根本行不通。師公和我們……對不起,師叔!你要是有什麼……我……”
他怕吵着楚潇休息,不得不壓低聲音,哽着嗓子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直到鼻涕眼淚都要下來了才不得不松開。
荀子卿聽着,擡手撫了下他的發頂:“你出去後可有遇上什麼事?”
佐星野邊用袖子擦臉邊搖頭,吸了吸鼻子還是笑了:“沒有,我出去就被葉姐姐的人接走了。今天還幫着楚師公殺敵呢。”
“是麼?”荀子卿纖眉一松将他上下打量。
佐星野自豪一句,笑容還是僵了,不好意思道:“可是師公劍太快了,我沒打到幾個人……”
荀子卿點頭:“我也打不過師叔。”
“哎?”佐星野愣住,“真的假的?”
“真的。”
荀子卿倒不是謙虛,不是誰都有呂祖“劍起星崩萬裡誅”的高超劍技。小師叔已很不得了,若二人比劍皆小心謹慎,他不至于輸,但也赢不了、會打成僵持局罷了。
隻是如此厲害的小師叔也會負傷,着實讓人驚訝。
他本想見見師叔就下山接人,誰知楚潇始終睡着,也沒有醒來的迹象,不知傷得多重。還好柏文松在,經驗老到的萬花醫治傷患不至于出差錯,令他安心不少。
柏師弟手腳麻利,不一會兒便備好了全套換洗物還添了熱水。等他們都收拾妥當,又嚷嚷着開飯。
荀子卿幾日勞頓未曾好好進食,挨不住佐星野的極度關心,隻得将就吃一頓再走。
柏文松看他食不知味隻吃面前那一盞,忙起身将涼菜肉碟往他邊上推了推,抱歉道:“荀道長,今天倉促,我也沒伍嬸廚藝好。可天熱你們又困了幾天,總要墊墊腸胃不至于脫力。”
荀子卿依次取用後謝過,想了想道:“還要多謝柏師弟細心,你前不久熬了鹹骨粥、煮了綠豆沙。我這幾日體力尚充沛,柏師弟功不可沒。”
“哪裡哪裡,那是師兄讓我做的。他本來想讓我熬紅豆,我說沒喜事熬這個幹嘛,祛暑綠豆上佳。”柏文松解釋一通,悶頭扒飯。
荀子卿恍然原是蘇槐序叮囑的,再聽他說起“喜事”,蓦地想到那柄折扇,那題了詩句、寫滿春花秋月,還繞了彎向他通情表意的扇面。
而始作俑者,還在山下待着。
道長已然吃不下去,撂了碗筷拭淨臉面,去看柏文松:“師叔怎麼還沒醒?他傷得那般重,竟不來用膳麼?”
“不重啊。”柏文松有些莫名,“就手腕有一點點點破皮,還有青石太滑,他落地稍微扭了一下下腳踝。現在上過藥了啊?誰說他傷重的?”
荀子卿大驚:“那……他為何昏迷不醒?還要回茶莊休養?”
柏文松與佐星野互看一眼,兩人均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