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東西出了供銷社,鎮子就再沒什麼好逛的了。
鎮街邊的大樹下,坐了許多老頭兒老太太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笑。
他們路過,那些人就停下了說話的聲音,時不時打量他們兩眼。
李鐵軍揪着墜肩的背簍,憤憤不滿:“那死老頭兒怎麼是這個死态度,這要是在我家京都那邊,這麼清閑的時候還敢有這樣的死人态度,他就得被廠裡的工人和鄰裡鄰居罵死!”
“臭老頭……”
江護界也鼓着腮幫子,氣哼哼的小聲嘀咕。
江饒饒身心俱疲,已經快走不動了,悶悶的從老頭兒老太太們聚集的大樹下經過。
出了紅河鎮,他們在路邊的大樹下,坐在陰涼的大石頭上休息。
旁邊不遠處有條小河,河水很清澈,嘩啦啦作響。
稍一個沒看住,江護界跑着過去,撅着屁股蹲在河邊,捧起河裡清涼的山泉水就喝。
“哎?!”
等江饒饒看見時,已經來不及了:“江護界!”
她的聲音有點大,兇巴巴的慌忙跳下大石頭快步走向他:“背簍裡帶了水,不能喝外面的生水呀!”
“啊……?”
江護界已經喝完了,肉乎乎的小臉濕漉漉的,無辜的擡起腦袋看她:“姐姐……”
江饒饒:“……”
江饒饒好氣又好笑:“喝完了?那你明天得去找村裡的老村醫伯伯問他拿點打蟲藥吃哦。”
“打,打蟲藥?”
江護界被吓懵了,像做了錯事的小學生似的,站起身,雙手揪在身前,眼巴巴瞅她。
李鐵軍慢慢悠悠晃到他們身邊,瞅瞅清澈見底的清涼河水,又瞅瞅江饒饒,拉了一把褲腳在河邊蹲下來洗幹淨手,捧起水就往嘴裡喝。
喝完一捧,他舒爽的歎了聲,勸道:“哎呀,你這麼兇幹什麼啦,這河裡的水幹淨得很,你少在那裡吓唬我兄弟。”
江饒饒:“……”
江饒饒無語的看他一眼。
七十年代的人沒有什麼寄生蟲,蛔蟲的概念,但是小孩兒要是吃了太多生的,肚裡有蛔蟲了,肯定會鬧肚子疼,長此以往下去,身子營養都得跟不上。
江饒饒無奈的呼了一口氣。
封恕擰了濕帕子遞給她,嗓音低沉:“擦把臉,休息好了我們就回家。”
已經下午三點多了,回到江家村還需要三個多小時,要是不抓緊時間,天色該黑了。
他們沒帶手電筒,也沒帶火柴,小姑娘晚上走夜路肯定會怕,不安全。
“唔?你哪裡來的毛巾帕子呀?”
江饒饒歪頭看向他手裡潔白幹淨的棉帕子,順着他麥色肌肉緊繃的胳膊擡眼看向他,有些詫異。
封恕勾唇:“家裡帶的。”
頓了頓,像是怕她嫌棄似的,低聲補充:“沒用過的幹淨帕子。”
”謝謝。”
江饒饒笑得眉眼彎彎,接過帕子,往臉上一拍,按住胡亂揉了一把。
擦幹淨臉後,封恕自然的接過她用完的濕毛巾,蹲在河邊清洗幹淨,擰幹,往背簍邊緣一搭。
等走一段路,風吹着,小小的棉帕子很快就能幹。
男人年紀不大,倒是挺細心的。
江饒饒看着他寬厚結實的背影,心裡帶上些許感激。
他們買了不少東西,回程途中明顯沒有來時那般興奮有幹勁,江饒饒和年紀小小的江護界咬牙堅持走到半路就走不動了。
途中休息時,幸好遇上趕着牛車去隔壁村辦事兒的江大海,兩人蹭了村長的牛車回。
封恕和李鐵軍倆男人,跟沒事人似的,各自背着一個背簍跟在牛車旁邊往回走。
江大海無奈告誡他們:“平常沒事少去鎮上少出村,明天大家夥兒要一塊上山去挖春筍,撿蘑菇,你們都早些,必要的防護都做好,山竹林裡蚊蟲多。”
“全村人都得進山嗎?”
李鐵軍一想到樹葉上那些五顔六色的鮮豔毛毛蟲就頭皮發麻,翹起蘭花指,扭捏的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我能不能幹點别的活計不去啊?那些該死的蟲子,吓死人啦。”
江大海無語的瞅他一眼,扭回頭盯着前面的路,一聲不吭。
大有懶得搭理他的意思。
回到家,天色已經昏暗下來。
幾個男的把江饒饒和江護界送到家門口,各自回去了。
臨回去前,江大海留了一下,等院門口沒人了,才小聲與江饒饒說:“你是女孩家家……我知道你跟剛才那倆男知青清清白白,是互幫互助的好同志,但是村裡村外人多口雜,你要注意保護好自己的名聲……”
江大海把話說得很隐晦。
但确實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擔憂。
江饒饒認真聽着,乖巧的點點頭,軟乎乎的,笑得沒心沒眼:“謝謝村長,我不會再像以前追着劉長遠跑那樣,跟他們有過多密切的交集。”
江大海張了張口,有些欲言又止。
想提醒封恕與她的娃娃親,但轉念一想,小姑娘今年才十六歲,年紀小的很,這些談婚論嫁的事兒,過兩年再提醒她也來得及。
于是拍拍衣袖仰起頭,道了句:“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邁步走了。
目送村長走遠,江饒饒才推門進屋,把買來的東西歸置好,分出半斤水果糖,數出十三元錢。
想了想,她剝了一顆水果糖塞進嘴裡,扭頭看向江護界,小聲說:“界寶,你怕黑不?”
她在猶豫,要不要待會兒就把封恕今天幫忙付的錢給他還回去。
江護界嘴巴裡塞着一個水果糖,腮幫子鼓鼓的,手裡攥着幾顆,在認真的給糖果做顔色口味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