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助帶着楚以喬到秘書處的時候,談澤還在會議室裡開會,百葉窗拉起,透過玻璃能夠清晰地看見那人的身影。
室内溫度高,談澤隻穿了件貼身的淡灰色打底,及腰的長發被随意梳成低馬尾垂在後背上。除了左手腕上的一塊表,她身上再無任何裝飾。
楚靈桐也在,她十幾年沒回國,一朝回來竟也融入地挺好,人維持着表面的謙遜,除了最開始的發言外很少說話,也不看投屏,視線若有若無地朝談澤偏,仿佛對自己這個沒親緣的大侄女很感興趣似的。
楚以喬是事先問過的,到門口連包都沒時間卸,直接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門口“滴滴”兩聲,彙報聲戛然而止,一時間,整個會議室的人都看了過來,包括坐在最前方的談澤和楚靈桐兩人。
來人一副學生打扮,黑發紅唇,牛角扣大衣領上的一圈白毛把她的臉圍在裡面,頭戴明黃色的貝雷帽,額發微微翹起,顯得人年紀更小,青春得與周圍的西裝革履格格不入。
彙報人上周剛進公司,還不認識楚以喬,出聲詢問:“你是……?”
楚以喬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女子,記憶中那個冷硬的背影此刻和真人重合,她微微眯眼,喊了一聲:“小姨?
楚靈桐看了她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點點頭表示回應。
楚以喬對上滿屋人的目光,突然意識到這并不是她平時可以随意加入的那種會,馬上開口:“不好意思,打擾了。”
她剛想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悄悄離開,背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快要結束了,坐我旁邊。”
“好哦。”楚以喬轉過身來,抱着包,蹑手蹑腳地走過去。
談澤手一伸,把提前準備好的滑輪椅拉了過來,看着突然有些拘謹的楚以喬,開口:“不是你說要來的?”
坐下來的瞬間,椅子發出“嘎吱”一聲響。楚以喬低着頭,借調整姿勢把椅子往談澤那邊又推了推,貼着談澤小聲嘟囔:“你沒跟我說小姨回來了。”
“她誰也沒說。”
她這句故意沒收着聲音,會議室所有人都聽到了,兩個人互相陰陽,尴尬無措的是旁邊圍觀的群衆。
楚以喬比她們的級别都高,她沒聽懂。
隻當是姐姐解釋原因,雖說本來也沒有生氣,但還是很快原諒了談澤。
然後跟小學生寫作業似的把包裡的速寫本和筆袋拿出來,悶頭開始畫,踐行了她的那句承諾——“我很安靜的,不會打擾你。”
談澤垂眸看了眼楚以喬搭在自己腿上的手,好心眼地沒戳穿對方的小心思,放任對方揩油。
“繼續吧。”
月度總結會繼續進行,楚以喬沒有商科背景,會上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懂,她進來隻是因為談澤在這。
公司裡有姐姐,但是家裡誰也沒有。
楚以喬“參與”會議在明晟科技也不是件稀奇的事情了,一開始,大家還會腦補什麼豪門恩怨,卧薪嘗膽。
時間長了,大家才發現隻不過是楚以喬黏她姐姐,而談澤又有意放縱罷了。
近些年明晟科技的發展蒸蒸日上,公司較早期擴大了不少,更别提還有因楚靈桐到來而臨時加入的老股東,會議室裡有一半都是新面孔。
楚以喬沒形象地趴在桌子上畫畫,能鮮明地感受到好幾道視線往自己這邊瞟,都快把她頭頂給燒焦了。
會議還有一個小時結束,按照談澤工作的習慣,應該是要一口氣開完的。今天卻在最後半個小時叫了停,中間穿插了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方便大家透口氣喝口水。
楚靈桐起身,瞥了眼面前舉止明顯過分親昵的兩人,配合着帶人暫時離開了會議室。
等會議室裡的人走得差不多,談澤擡手扣着楚以喬屁股下的椅子,用力一轉,讓對方面對着自己。
“楚以喬,你不對勁,發生了什麼?”
楚以喬愣了一秒,旋即跟剛才在車裡一樣倔強地搖了搖頭,嘴硬道:“我沒事啊。”
談澤的視線轉移到桌子上那張畫了一半的素描上。
低馬尾,灰高領,側臉,楚以喬這次畫的果然又是她,隻是畫畫的人明顯不滿意,幾根線條反反複複地改,在紙上勾勒了好幾遍,襯得談澤的手臂線條猶為硬朗。
談澤拿起那張畫,彎腰靠近楚以喬,毫不委婉地宣布:“楚以喬,你心情不好。”
楚以喬不說話了,沉默地低下了頭。
談澤又說:“孔教授不喜歡你的畫?”
“喜歡的。”楚以喬的聲音悶悶的,她在心裡偷偷腹诽,而且是很喜歡呢。
談澤思考幾秒,又問:“趙景行選的飲料你都不喜歡?”
牽扯進别人,楚以喬驚恐地擡頭,連連否認,“沒有,很好喝的。”
談澤突然不說話了,楚以喬心虛,低着頭小心地觀察着姐姐的表情。
可是除了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之外什麼也沒看出來。
生氣了嗎?也不像。
楚以喬自認隐蔽地觀察着談澤的同時,談澤也在觀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