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樊斯年?
又或者說,兩者合起來就是真實的樊斯年?
十七歲的樂嘉木迷茫地深挖自己的記憶,恍覺他其實忽略了許多樊斯年表現出來的異常。
要知道他和樊斯年相識時,兩人都是一隻手就能數過來的年紀,那時候的樊斯年僞裝技術很差,漏洞百出,但樂嘉木同樣也不具有識破那些漏洞的邏輯能力。而兩人長大後,樂嘉木已經習慣主動去為樊斯年露出的馬腳圓上邏輯了,所以他認知裡的樊斯年永遠都是樊斯年想讓他看到的那一面。就算樊斯年偶爾會表現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異常,他也會第一時間做反駁,認為是情勢必須,或者是旁人誤解了樊斯年,總歸不會是樊斯年的問題。
他就這麼溺愛着樊斯年,以至于現在才發覺他所了解,或者說在他認知裡的樊斯年并不完整。
樊斯年一直都是雙标的,對自己在乎的人和對自己不在意的人,他向來有着兩份準則。
對自己在乎的人,他恨不得把自己包裝得百分百完美,讓在乎的人看自己哪裡都沒有缺憾。
而對自己不在意的人,他哪怕一點心神都不願意浪費,仿若他是最簡單的機器人,隻會最原始,最直白的交流方式。
樂嘉木打開終端,做了個分析圖。
黑漆漆的客廳裡,沙發上方樊斯年的3D全身像360°地轉動着,旁邊幾行小字删了又添,添了又删。
慕齊回家時正巧看到這一幕,他在快要暈倒前,曾經被迫訓練出的極好視力敏銳地捕捉到了沙發上躺着的樂嘉木,他二話不說,快步上前提着樂嘉木的耳朵,讓他立正。
“疼疼疼!”樂嘉木哀嚎着把自己的耳朵從慕齊手裡救回來。
“居家小E,開燈。”慕齊把燈打開了,才輕哼一聲,上下打量着樂嘉木開口說話,“我還以為過了生日,你能長大一點,沒想到還是這副唧唧歪歪的樣子,天天往這沙發上一躺,就開始猜樊斯年的心思。從咱們家走到樊家,不到兩分鐘的路程,你想他你去找他啊,你想知道什麼,就去找他問啊。你是覺得你是他肚裡的蛔蟲還是怎麼?在這兒自己猜一猜就能完全知悉樊斯年心底到底在想什麼。當年你父親要是你這個窩囊樣,我才不找他。還說要保護好自己的Omega呢,連和Omega坦然說一說自己的想法都不敢!”
他話都不帶停頓地罵了樂嘉木一通,才把剛才受到的驚吓給壓了過去。
樂嘉木聽完,幽幽地提醒他:“小父親,你是不是忘了,我分化成了Omega。”
慕齊一噎。
從小就把樂嘉木當Alpha培養,他又剛才受到驚吓,腦子一片空白,确實把這茬子事給忘掉了。
樂嘉木想起他被避開的話題,惆怅地說:“而且你剛才那番話應該和樊斯年去說,他才是真正的心裡藏着事,一點都不和我說。”
“樊斯年那邊有你鄭叔叔,不用我操心。”慕齊湊近去看他電子屏上的小字,“所以他不和你說,你就在這裡胡亂分析他的性格?”
樂嘉木對慕齊的權限一直都是開放的,聞言手忙腳亂地去擋慕齊的視線:“哪有胡亂分析?你不許看!”
“寫了不就是給人看的?”慕齊一把把他的手扒拉開,“啧啧,真會誇。樊斯年對他人采取最原始,最直白的交流方式,翻譯過來不就是他壓根不想理别人嗎?還最原始,最直白……說真的,樂嘉木,其實你是有潛力棄武從文的,看這兩個詞用得多漂亮,要不是我認識樊斯年,我差點以為樊斯年是個很直爽的人呢。”
樂嘉木裸露在外的皮膚全部變得通紅:“你不許說了……”
慕齊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所以看你這樣子,是終于摘下眼鏡去看樊斯年了?”
樂嘉木點頭:“喜歡一個人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嘛,況且他對我隐藏的那一面我并不讨厭。”
慕齊問:“隻是簡單地‘并不讨厭’,還是‘愛屋及烏’?”
樂嘉木扭捏了一會兒,選擇順從本心:“愛屋及烏。”
慕齊點點下巴,示意他坐下:“你們倆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從不過膝蓋的小豆丁長大成現在我需要仰望的少年的,我能看得出來樊斯年天生就有些悶,他什麼事情都要在心裡經好幾遍,才會表現出來。所以當你從他最近的表現得到一個什麼結論時,他其實已經推演過好幾次,十分堅定地要去踐行一件事情了。當然他不一定對,但一定很難改變。這時候你就要學會以柔克剛,你不要想着讓他放棄做好的決定,而是嘗試讓他所做決定中的錯誤減少。”
樂嘉木若有所思。
慕齊随他自己去思考,轉身上樓,快要在樓梯口消失時,他忽地轉身說:“你之後去前線的話,把慕清帶上吧,他醫術很好,也……比他父親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