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筆擱在筆山上,發出一聲撞擊。燭光映在一張喜怒不辨的臉上,“總得讓那些人,吃點苦頭。”
“殿下,那這些人怎麼處置?”
桌案後的人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殺了。”
“是。”清羽将手伸入袖中,取出一張紙,“還有,您讓屬下查的事,有眉目了。這是李巧兒的陳詞。”
楚裕言将紙接過,修長的玉指撫過紙上折痕。
“殿下。”清羽猶豫一陣,語氣試探,“您是打算對平清王府動手了。”
楚裕言垂了垂眸,未說話。
清羽試探性地瞄了一眼側顔,莫名覺得遍體生寒。他閉了閉嘴,不敢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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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顫動,發出“哔啵”一聲。
冬臨面色有些蒼白,“小姐,如今該怎麼辦?”
馮宣月身子微微顫抖着,手裡的錦帕已被捏得褶皺一片。她定了定神,“慌什麼?”
“湘凝呢?”
冬臨心頭一跳,“剛剛回來,給奴婢帶下去安置了。”
馮宣月目光一寒,“殺了。”
冬臨聲音顫抖着,“小姐?”
馮宣月冷冷掃她一眼,“不殺,難道等着事情傳出去麼?”
冬臨渾身一顫,連忙欠身,“奴婢明白了,奴婢去辦!”
馮宣月皺了皺眉,她心裡總覺得不放心,把人叫住,“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湘凝如今處境特殊,冬臨不敢直接把人帶回府裡,隻把人暫時安置在一處廢棄的舊宅裡。主仆二人到了地方,湘凝見到來人,顫抖着行禮,“小姐。”
冬臨收到馮宣月眼神,端着托盤上去。
馮宣月居高臨下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你我也算主仆一場。你放心,喝了這杯酒,我自然會善待你的家人。”
湘凝雙目瞪起,整個人好似被抽空了力氣,癱倒在地。她回過神來,連滾帶爬上前,抓住馮宣月的裙角,“小姐,奴婢對天發誓,不會說出去的。奴婢求您,看在奴婢這些年盡職盡責的份上,饒奴婢一命吧。”她似是想到什麼,連聲道:“或者您割了奴婢的舌頭也行,奴婢求您...”
馮宣月冷冷看了一眼她面上的鼻涕眼淚,嫌惡地将裙角扯回,“隻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她目光掃向冬臨,“愣着做什麼?動手。”
“是...是...”
冬臨收到眼神,連忙端着盤子逼近。她手裡捏着那隻酒杯,“湘凝,你别怪我們。隻要你乖乖聽話,小姐會善待你的家人的。”
湘凝眼底那抹光亮徹底灰寂下去。是了,她還有阿爹阿娘,還有弟弟。她不能連累他們...
她就要接過杯盞,下一秒隻聽一陣嘈雜的腳步。馮宣月面色微變,未來得及反應,房門已被撞開。
冬臨連忙起身攔在馮宣月身前,“放肆,你們是什麼人?!”
那内務府番役見到屋内情形,面色微變,“奉慎刑司之名前來捉拿嫌疑人。”他一拱手,“得罪。”
馮宣月被人制住,面色慘白,“放肆!你們可知我是誰?!”
冬臨也顫着聲音道:“我家小姐是戶部尚書之女...”
胡瓊看着主仆二人,咬咬牙,“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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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千鏡滢坐在桌前,正借着窗戶透進來的一束光斑,随意做了幾個手影。她聽到聲音,擡起目光,“怎麼了?”
“奴婢剛剛得到消息。”朝顔走近了些,壓低聲音道:“說昨夜偏殿起火,馮覽和一名宮娥一道死在裡面。後來不知怎得又查出縱火者另有其人,畢竟馮覽體态魁梧,僅憑那宮娥一人,不太可能殺死馮覽。順藤摸瓜,發現是有人給馮覽下了軟筋散。這麼一查,果然發現蛛絲馬迹。内務府查出下藥宮娥的去路,正碰見那馮宣月想殺人滅口。就有人懷疑是馮宣月派人殺的馮覽。于是一行人全給押牢裡去了。”
“過了半日,那頭又傳來消息,說此事皆系那侍女一人所為。馮宣月作為妹妹,得知真相,一時氣急,方準備痛下殺手。”
然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主仆二人心知肚明。
朝顔覺得不放心,問:“小姐,可是太子殿下壓下此事?”
千鏡滢一隻手支着腦袋,指尖扣了兩下面靥,“應當有太子哥哥的手筆。至于其它的,估計是湊巧吧。”
這件事會有馮宣月插手,她不覺得奇怪。隻是楚裕言未必會懷疑馮宣月。就算懷疑了,雖不至于想辦法遮掩,但也不至于專程對付。這對他并無好處。
不過這事也太巧了些,倒像是有一雙手在推動此事。
“小姐?”朝顔見千鏡滢神色凝重,心又提了起來,“您怎麼了?”
千鏡滢被喚回思緒,她搖搖頭,扭了扭發酸的手腕,“沒事,大抵是惡有惡報吧。”
她還未回過神,朝顔“呸”了一聲。千鏡滢動作一頓,擡起頭,便聽朝顔道:“這馮家真是沒一個好東西,慣會用這種下作手段。全家上下簡直是老鼠和蛇窩在一處,讓人惡心。那馮覽生前做盡了欺男霸女之事,死後下了地獄,必要被那些冤魂糾纏,不得安生!”
朝顔向來是個溫和柔順的性子,如今咒起人來,和竹筒爆豆似的。千鏡滢笑出聲,“你行啊,如今罵起人來頗有我幾分真傳。”
朝顔面色霎時漲得通紅,“小姐。”
千鏡滢見她這般,笑得更厲害了,一隻手連連拍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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