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鏡滢冷不丁被這麼一問,當即吓了一跳,莫名有些心虛,“沒什麼。”
她話落,肩膀微痛,楚裕言抓在她肩上那隻手稍稍用了幾分力。
這一下本不是很痛,可千鏡滢觸到楚裕言看來的目光,沒忍住瑟縮了一下。
她後知後覺自己動作有些大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也沒什麼,如實道:“我先前約了清哥哥在先,眼下放了他鴿子,豈不是不太好?我想着讓人去說一聲。”
楚裕言放開她,“清羽。”
跟在後面的清羽上前兩步,“殿下有何吩咐?”
“聽到了?”
清羽回憶了一下二人對話,“屬下……”他擡起目光,觸到楚裕言目光,當即品出另一層意味來,利落道:“屬下明白!”
清羽辦事利落,千鏡滢也就未想太多。一回頭見楚裕言定定看着自己,連忙反應過來道了聲謝,跟了上去。
千鏡滢跟着楚裕言,穿過街巷,周遭愈發僻靜。她低了低頭,心想清羽雖走,這附近當還有許多看不見的暗衛。
畢竟這皇城裡觊觎皇權,想要楚裕言死的人應當不在少數。
算了,這些也不是她該想的。
千鏡滢收回思緒,環視一眼四周,這是去哪?
她還沒來得及問,被一道女聲打斷。
“太子殿下?!您是太子殿下?!”
千鏡滢一轉頭,隻見一少女不知從何處竄出,瞧着約摸二十出頭。
一上來就重重跪在楚裕言身前,眼含淚光。
她頭一震,心想這姑娘是何方神聖。又是如何認出楚裕言來的。
楚裕言看着地上的人,未否認,也未承認。
“真的是您……”那少女哽咽一聲,以頭搶地,“草民李巧兒,叩見太子殿下!”
千鏡滢心中警惕,上前兩步,故作玩笑,“侯門似海,你又怎會認得太子?”
楚裕言被她護在身後,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動了動。
李巧兒道:“殿下可還記得,早年永甯起了瘟疫。有一日殿下親自施藥救濟災民。草民匆匆見過一面,還未來得及尋到機會求見,您已經離開了。草民一路到了京城,今日才終于碰見您,蒼天有眼……”
千鏡滢看了一眼李巧兒腳下的鞋,發覺早已磨得不成樣子。幾隻腳趾從草洞裡鑽出,上面還有幹涸的血迹。神色戚戚,不似作僞。
永甯靠近北狄,已是邊境,離京不算近。若是沒有車馬,千鏡滢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瘦弱的姑娘從暄清一路過來,要受多少苦。
千鏡滢上前兩步,看了一眼楚裕言,确定他不反對後,上去将李巧兒扶起,讓人盡量靠在自己身上,她溫聲:“你求見太子,是為何事?”
李巧兒未預料到這份突如其來的關切,本就含在眼裡的淚水已奪眶而出,下一秒被生生憋住,“是您?”
千鏡滢目光微怔,“你認得我?”
“貴人!”李巧兒作勢要跪,被千鏡滢堪堪扶住,“上回在集市,草民被那幫人強迫,是您救的草民。”
上回匆匆一眼,千鏡滢并未細看,聽她一說,終于想起,一時覺得自己和這姑娘還真有緣,她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你要說什麼?”
“草民……有冤要告!”
千鏡滢對這一句并不意外。能支撐一個姑娘從邊境走到京城,必然是天大的冤屈,狀告無門了。
楚裕言看着她:“你有何冤?”
“民女……民女要狀告平清王林蒼連!”
千鏡滢瞳孔一縮,“你說什麼?!”
李巧兒咽了一聲口水,接着道:“草民要狀告平清王林蒼連,殺良冒功,草菅人命!”
千鏡滢扶着李巧兒的手驟然松開,“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楚裕言面色不見驚詫,也看不見喜怒,“繼續。”
李巧兒心一橫,飛快道:“草民家住河邊村,六歲那年,一夥官兵沖入村中,說村裡住着流寇。全村上下…二十餘名漢子!就這麼給拖出去砍了腦袋……若不是母親及時帶草民逃了出去……”她說到最後,已有泣不成聲的趨勢,卻硬生生被她忍住。這是十年的仇與怨。
“母親狀告無門,被活活打死……草民實在走投無路,才會告到您這裡來……”
“砰!”
煙火驟然升空,壓滅了少女的尾音。
天空白光一閃,劈在千鏡滢蒼白的面容上。她嘴唇顫了顫,竭力克制住情緒,她一字一句問:“你确定是……林蒼連?誣陷朝廷命官,是死罪。”
李巧兒生生跪下,她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報了必死的決心來的。如果連一國儲君都幫不了她,那隻能恨蒼天無眼了。
“草民,有證據!”她話落,從懷中掏出一塊布料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