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裕言進了殿,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皇帝看着自己這個兒子,點點頭,“免禮,坐吧。”
楚裕言在旁邊坐下,皇帝道:“從小到大,這麼多兒子裡,朕對你是最上心的。你是太子,朕知道,你吃的苦也是最多的。這麼多年,你也沒怎麼讓朕操心過。如今你也到婚配的年紀了。你看看,定遠侯府家那位小姐如何?說起來,你們的事朕也聽過一些,朕想聽聽你的态度。”
“與侯府聯姻,關乎國家安定,朝堂百姓。是良策。”
皇帝渾濁的眸光動了動,點點頭。楚裕言到底是梁鑒安帶出來的,想法相仿,意見相同。
“那你呢,朕問你的意思。你自己怎麼想的?”
楚裕言道:“‘以天下為己任,則必思天下之利,而忘己之私’。”
“這是你的想法?”
“是。”
皇帝點點頭,“那你看,定遠侯這個女兒如何?”
他看着楚裕言,不放過他任何一點表情。
“兒臣的看法,并不重要。”
千鏡滢是怎麼樣的,不該由他來評判。她是一縷風,來去自由,本無需被套進禮儀枷鎖和那些條條框框裡。
皇帝見楚裕言神色淡淡,似并不關心,方才作罷。他原先聽說伴讀那幾年千鏡滢和楚裕言往來倒是不少,隐隐感覺自己這個兒子對她似有不同。如今看來,确實是多慮了。
自古紅顔禍水,若是楚裕言對千鏡滢真的有什麼想法,他對這樁婚事怕是還要再好好想想。
如今看來,這樁婚事各方面倒極為合适。
是了,他這個兒子本就沒得挑,克己守禮,識時達務,又怎會有什麼私情?
“朕了解了,你下去吧。”
“兒臣告退。”
楚裕言出了大殿,正迎一縷清風拂面而過,衣袂微動。
風卷向湖面,穿過窗牖,揚起額前一縷發絲。下一刻,一雙手伸出,将牖片合上。
朝顔神色擔憂,“小姐,您擔心着涼。”
千鏡滢收回視線,看着碗裡的飯,突然沒了胃口。
“我記得上一次來彙香樓,還是和清哥哥一起。”
“小姐...”朝顔正要出聲勸慰,被一陣笑聲打斷。
“瞧着不可一世的,元宵宴出盡了風頭,哪想遇到這樣的事?”
“偏偏和平清王府攪在一起,她這名聲算是臭了,以後再要嫁出去,可就難咯。”
這聲音聽着柔柔弱弱的,可說話人的心思卻惡毒的很。
朝顔面色一變,饒是在這麼遲鈍,聽完這三言兩語,也能意識道這幫人說得是自家小姐了。她含怒看去,便見隔壁位置上坐着的,赫然是馮宣月,楊袖甯等人。
“太過分了,奴婢教訓她們去!”
千鏡滢回過神,微微納罕,“你何時學會教訓人了?”
朝顔向來是個軟軟弱弱的性子,以往有什麼事,多半是勸着。今日興許是見千鏡滢狀态不對,亦一改常态,多了幾分脾性。
朝顔臉氣得通紅,“小姐,您不生氣嗎?”
千鏡滢朝朝顔一笑,已站起身。
“小姐?”
她見千鏡滢移步朝前走去,連忙跟上。
女郎們圍坐一桌正叽叽喳喳個沒完的,結果一擡頭,隻見一少女朝這邊走來。杏裙長辮,除了千鏡滢還能是誰?
周圍一圈霎時如被扼住了咽喉的公雞一般,低着頭不敢再叫。
馮宣月冷笑一聲,“我若是妹妹,這會應該已經在房裡躲着,不敢出來了。”
朝顔眼裡生怒,張口就要回敬過去,被千鏡滢攔住,她頓住腳步,微微一笑,“像你落水那次一樣麼?說起來,那日好像也是個陰天?”
第一次落水,是在畫舫上。那次過後馮宣月本就對水有了陰影。結果第二次在楚裕言面前,她又落了一次水。
她可以接受千鏡滢設局害她,卻唯獨無法接受楚裕言對她動手。不隻是因為男女之情,亦是因為對權勢得罪後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