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氣氛僵持不下。千門山和關元英坐在上面,下方,來喜親自在椅子上坐着,身後站着三個小太監。
他看了眼天色,眯起三角眼,嘴角噙着一絲笑意,卻是皮笑肉不笑,“侯爺派的人,還沒把千小姐找到嗎?”
千門山睇了來喜一眼,眼中透着些許淩厲,“勞公公再等等。”
來喜不是傻子,自然意識到什麼。他眼神跟着手中拂塵輕轉,“雜家等得,聖上未必等得。今日聖旨一下,就算不能親自交到千小姐手裡,也能讓侯爺代為接旨。不過...”他話音一轉,道:“雜家想,到了那個時候,傳到聖上耳朵裡,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還是說,定遠侯府是對皇室有何不滿?”
關元英聽出他話裡威脅之語,面色微變,就要出聲,被千門山攔下。
千門山道:“公公稍安勿躁。一個小小的定遠侯府怎敢對皇上有何不滿,隻是天意如此,是小女未必有這個福氣。”
他話落,一名侍女捧着個描金檀木匣到來喜身側。
匣中整整齊齊碼着五塊金錠。侍女婉婉開口,“公公等着辛苦,這點薄禮權當慰勞您的。”
來喜笑了一聲,未接,“侯爺,雜家提醒您一句。賜婚本是喜事,您可莫要把自己往絕路上上逼啊。“雜家至多再等一炷香的時間。”
這是最後的通牒。
關元英素來厭惡這些官僚之道,先前看見侍女一番場面動作,已是一翻白眼,把頭扭到别處去了。如今再聽到這話,險些拍案而起。
她自己的寶貝女兒,怎麼能落到那幫人手裡糟蹋?!
千門山再了解不過自家夫人的性子,又是把人拉住。他目光淩厲,亦是強行克制着,“我定遠侯府做不出賣女求榮的事。”
關元英眉頭亦是狂跳,最後終于沒忍住,從牙關裡擠出譏諷的聲音,“哼,高攀不起。”
她還真就怕了這幫人不成?!
重雲遮住日光,殿内霎時昏暗下來。來喜面色跟着一冷。
如果說剛才還維持着場面的和諧,如今這句話一出來,便是戳破了冰面。左右侍從知是風雨欲來,俱嚴陣以待。
下一刻,屋外傳來一道腳步。幾人回過頭一看,隻見一名少女款款朝這邊走來。
是千鏡滢。
關元英和千門山見她回來,面色俱是一變。千門山不自覺抓緊了椅側的檀木扶手。
千鏡滢狀作驚訝,她眼裡含笑,顯示出少女特有的靈動。
“來喜公公怎麼來了?”
經上回的事,來喜對千鏡滢映像不差,知道她是個識大體的。見到她,呵呵一笑,已先一步起身去迎。
“千小姐,雜家是來給您賀喜的,快快接旨吧。”
千鏡滢偷偷瞄了眼關元英,咬咬牙,硬着頭皮提裙跪下。
關元英霎時從椅上騰起,又氣又急,三魂沒了七魄,就要沖上去把她拉起來,被千門山攔住。
千門山朝她搖搖頭。
那頭傳來聲音,“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定遠侯千門山之女千鏡滢,幼承庭訓,儀彰淑慎。着為太子正妃,擇吉日行大婚之禮。自此輔佐儲君,同心戮力,攜和六宮。欽此!”
千鏡滢擡手,“民女...接旨。”
送完來喜離開,關元英幾乎是一瞬間到千鏡滢面前,她擡起巴掌,僵持了許久,終究未能打下去,她赤紅着眼看她,“你傻不傻,讓你出去避風頭,回來做什麼!你還真想往那虎狼窩裡跳不成?”
她想過是吳興沒把話帶到,可這個猜測在出來的一瞬間就被她推翻了。這件事說是人命關天也不為過,吳興絕不會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掉鍊子。
直到千鏡滢開口的一瞬間,關元英明白了。是千鏡滢自己要回來。
“我不回來,阿娘怎麼辦?”
關元英又氣又急,“你可知你一回來,此事就再無轉機了!”
千鏡滢搖搖頭,反手握住關元英,“阿娘,我不需要轉機。剛剛那一瞬間,阿滢想明白了。既然橫豎是要猜忌。抗旨是死,聯姻能活。”
“阿滢不想逃避,亦做好被卷進去的準備。”
本以為是山窮水盡,卻不想還能另辟蹊徑。皇帝解決了心頭那根刺,定遠侯府才能走下去。
“好。”千門山雙目透着猩紅,卻沉聲贊道:“這才是我千門山的女兒,有烈性!”
關元英往千門山屁股上不輕不重踹了一腳,“好什麼好!一次又一次,你還真打算犧牲女兒不成?林家那小子便也罷了,那楚……是什麼人?!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關元英咬咬牙,看了眼千鏡滢,沒把話說下去。
千門山站着受了這一腳,他還算冷靜,可面色有些灰敗,“這是我千家女兒的命,是阿父無用…”
千鏡滢最見不得爹娘傷心,又不喜如今這般場景。“不是阿父的錯。”她嘻嘻一笑,瞧着有些沒心沒肺,“嫁個人能換得舉家安定,這買賣不虧。”
關元英把千鏡滢拽到面前,似是想看看她在想什麼,“阿滢,你可知,宮裡不比平清王府。若是嫁到宮裡去,要再想回家,可就難了。你連爹娘都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