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裕言道:“剛到。”他朝桌案看去,瞥見書冊上的地形圖。他無需細看便知道,那是西陵某縣的縣境圖。
他明知故問,“在看什麼?”
千鏡滢後知後覺想把書合上,突然想起書封上還寫着西陵兩個大字。她抓着書的手生生頓住。
不對啊,她心虛什麼?
她正想着,手中一空,回過神來,發現那本書已到楚裕言手中,修長的玉指随意翻閱了幾頁。
千鏡滢想起楚裕言上次說的話。她一下從椅子上站起,“沒什麼,就是看一下西陵的地方志。”
“我就了解一下,沒想别的。”
楚裕言将書冊合上,拿在手裡,“你若是擔心,隻需派人去查一下,并不難。”
千鏡滢有些心動。
她夜裡大腦總是遲鈍些,卸去些許戒備,“那你……父皇是不是真的不想他回來…”
“若有機會将功補過,要回來不是難事。隻是需要時間。”
若是和千鏡滢說,林冠清再無回來可能,她必要日日夜夜牽挂着。可若是告訴她人還有回來的可能,無需挂懷,時間長了,要她漸漸忘記,并非難事。
她的喜歡偏愛與厭惡都極為熱烈,純粹,毫無保留,便是冰山都得給化掉一層。
這樣的愛,很難讓人不心動。卻偏偏難以專一,也從不長久。
楚裕言一直都知道這一點。
千鏡滢咬了咬下唇。她相信林冠清,有朝一日有能力回來。但西陵山高路遠,她不能保證那些人會怎麼對他。
楚裕言看出她在想什麼,“若是疏通關系,這一路對他來說,并不算難過。如此,你可放心了?”
千鏡滢沒想到楚裕言會突然出手相助,“太子哥哥怎麼突然幫我?”
“孤答應過你。”楚裕言目光平靜,卻莫名讓人覺得信服,“也是怕你再做出格的事。”
他話落,忽覺唇間一涼,是一隻滾圓的葡萄。他垂下眸,隻見千鏡滢不知何時繞道身前,眉眼彎彎看着他。
如果說前半句理由讓千鏡滢将信将疑,那到最後一句話時千鏡滢已完全信了。
楚裕言看她,“你對他的事倒是上心。”
千鏡滢“嗯。”了一聲,“我那些朋友裡,感情深厚的除了绾明便隻有他了。”
“不過太子哥哥也是極好的!”
她便是這樣,高興的時候,甜言蜜語不值錢似的往外蹦。可走不走心就難說了。
她語氣玩笑:“太子哥哥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她這一句話,把這幾日來,二人之間那股若有若無的冰層化開了些。
可楚裕言下一句話,就讓她笑不出來了。
“同房。”
千鏡滢剝葡萄的手僵住,“什……什麼?”
楚裕言睇她一眼,淡淡提醒:“府中亦有母後的人。”
“我……我倒是不介意……”千鏡滢打了個磕絆,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就是我睡相不好,太子哥哥不介意就行。”
這句話似是勾起了什麼不太好的回憶,楚裕言額心微不可察的跳了跳。千鏡滢見他面色不對,想着他應該會就此放棄,另想别的半分。卻不想楚裕言走到熟悉的位置上。千鏡滢回頭看他背影,隻聽他聲音冷清,“更衣。”
一回生二回熟,千鏡滢熟練地去解楚裕言衣帶。外袍褪去,千鏡滢擡手把衣服挂到一側的架子上。一回頭,瞥見楚裕言穿着雪白的中衣站着,盡管隔着衣料,依舊能隐隐看出他緊實有力的腰身。
她指尖還殘留一抹先前衣物上染上的體溫,千鏡滢又想起那日下了花轎,楚裕言扶住她的那雙的手。
楚裕言的體型稱得上勻稱完美,是成年男子的身型。千鏡滢不由好奇,透過那層衣料是一副怎樣的身體。
沒了那層華麗生硬的外衣,露出雪白的中衣,是貼身的衣料,并不硌人。即使是這樣,依舊最齊整的樣子。反倒流露出幾分溫潤如玉,不像是高不可攀的東宮太子,倒像是性情溫和的鄰家哥哥。
她極愛試探人底線。千鏡滢膽大地起了賊心,起了想要破壞的念頭。
頭頂傳來一聲,“在想什麼?”
千鏡滢脫口而出:“你很好看。”
她話落,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千鏡滢緩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當即鬧了個大紅臉。
她錯開視線,自顧自去換衣服。待回來,隻見楚裕言坐在床邊,雙目對視,千鏡滢指尖縮了一下,她裝作淡定,“太子哥哥想睡裡面還是外面?”
“外面。”
“哦。”千鏡滢到床邊坐下,她掀開被子,多問了一句:“為什麼?”
不防那頭道:“你會滾下去。”
千鏡滢心道:我睡相這麼差的嗎?她想了一陣,到底沒問出來。直覺告訴她,這個問題一問出來,注定難以收到令人高興的答複。
她側身躺下。這張床不算大,但足以容納兩個人。她今日極為疲倦,難得的一沾枕便睡了。她睡着時極不安分。天氣轉涼,她半夜覺得冷,下意識往有人的那端靠。
楚裕言夜裡睡眠淺,又不适應身側有人,被她鬧醒。他垂眸看了眼身側的人,試着往身後挪了半寸,合上眼。可隻安生片刻,身側的人又靠了過來。就這樣你退我逼,直到移到床邊,退無可退。
身上的被子比起床鋪要小一些,若是要兩個人蓋,兩端容易漏風,除非向現在這樣貼得緊些。
萬籁俱寂,楚裕言不想驚醒她,下意識放緩了呼吸。少女的體溫隔着衣料傳來,在黑暗中被放大無數倍。那股甜香鑽進四肢百害,嚴絲合縫地和骨骼扣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