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白道:“大道自然,你為何橫加幹涉?”
原來是因為兔子!
明夜放下了捂着臉的手,盯着玄白鮮血淋漓的手,道:“大道自然,我亦在屬,他們便該被我救。”
“你——”玄白竟被堵的啞口無言。
明夜見自己得了禮,繼續反駁道:“哥哥教我衆生平等,懲惡揚善,捍衛人間正道,難道這大道,衆生,便隻有三族之屬麼?”
玄白緊緊捏着拳頭,深深閉了眼睛,道:“你奪了他人餐食。”
“什麼?”
明夜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冷笑一聲,胸中侵入絲絲寒冷,不可置信地看向玄白,仿佛今日才認識他。
人人都道寒客先君性情冷漠,他從不如此覺得,此刻卻隐隐覺得他不光性情,心亦是冷的,大聲道:“兔子的命便不是命麼?他不過少吃一餐,又有什麼要緊?”
玄白氣急,嘴唇發顫,閉了下眼睛,終于沒再說一個字,将他一把推開,快速出了屋子,朝後山飛去。
明夜見狀,亦轉身追了出去,一道白影掠過,隻剩下一道背影,被月光浸的發寒。
他想追上去,又覺得自己沒錯,憑什麼要先妥協,也不回屋子,摸着火灼一般的臉頰,在早已荒蕪的瓜架下坐了整整一夜,不斷望着玄白離去的方向。
可天亮了,他沒有回來,太陽下山了,他還沒有回來,月亮再次上來,他仍舊沒有回來。
明夜心中逐漸焦躁,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麼,施展了追蹤術,終于還是追了上去。
卻見往日一塵不染的哥哥,此刻灰頭土臉,正在費力挖着一個土坑,旁邊已然立了三個新的墳茔,一個半大的孩子卷在草席中,臉色已經發黑,穿着一件深藍色的棉衣,上面打滿了補丁,破開的窟窿上又撒出來了柳絮。
明夜腦袋嗡地一聲,奔撲過去,拉開了席子,握緊了那件棉衣。
錯不了,正是蓋着兔子的那件棉衣......
他那日才知曉,他之所以很快甩開那人,是因為那人已經幾天不曾吃飯,在追逐他的路上,耗盡了最後的體力,永遠倒在了路上,而他家中還有一兒一女,以及已經咽氣的妻子等着他帶吃的回去。
因他出關不久,又鮮少在人間走動,所以不知那年大災,顆粒無收,人們竟然去剝樹皮,吃草根,他随手的舉動居然奪走了四口人的性命。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大災?為什麼太平盛世還會有人餓死?為什麼沒有人管他們?為什麼皇帝不赈災?為什麼那麼多天天将人間正道挂在嘴邊的人不管他們?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将兔子放了?
倉冶不記得當時玄白說了什麼,隻記得自己飛奔下山,劫了皇宮,殺了數十位貪污赈災款的蛀蟲,将他們的私産全部撒到了難民營。
做完一切,他卻沒有回雪聖山,仍舊做着“打家劫舍”懲惡揚善的勾當,以一己之力,去捍衛人間的正道。後來便有了風潇。
再後來,因為一次事故,他解散了風潇,一時間沒了目标,卻在江邊再次遇到了玄白,便又跟着他回了雪聖山。
“風潇是我那幾年創立的。”倉冶低頭,将玄白拉上一個台階。故作輕松地道:
“哥哥沒想到吧?天下聞名的殺手頭子竟然是我。”
玄白輕笑一聲,沒有言語。
倉冶繼續道:“那時,我年少輕狂,過于魯莽,固執地以為以一己之力便可以扭轉乾坤,捍衛人家正道,卻不料埋了一顆雷。”
言語間已然走完了台階,到了風潇的山門處,隻見到處斷壁殘垣,雜草叢生,昔日的大殿隻剩了幾處柱子。
一路走來,别說是人,連同靈力的波動都沒有感受到,現今到了此處,看到如此景象,倉冶明了:蕭二早已帶人挪了地方。
想想也是,既已不再同心,在此地又有什麼意義,隻是那碎石,斷了的柱子顯然不是正常敗壞,可他多年前設下的守山大陣依舊......
玄白看了眼倉冶,似是知曉了他心中所想,道:“風潇六百年前曾覆滅過一次。”
“哦?記得聽你說過。”倉冶記起那時他還沒有恢複記憶,聽他這麼說過,與江湖上的傳言不同,流傳隻是說風潇突然消失了,生了興趣,詢問的眼神看向了玄白。
“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