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今天畫不完就别想吃飯!!!”尖銳的嗓音劃破寂靜。
隻見幾歲大的孩子,小小身軀趴在冰冷刺骨的大理石闆上,凍得通紅的小手緊握着顔料,潔白如雪的畫稿前艱難地塗抹着。
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砸在顔料上,迅速暈染開來 。
面前的女人滿臉怒容,手中的皮質鞭子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啪”的一聲,重重地抽在小孩的脊背上。
“不許哭!!!我允許你哭了嗎?你一哭,這幅畫花了還怎麼賣出去!”
七八歲的況野緊咬着嘴唇,下唇很快滲出血絲,他強忍着嗚咽,小小的肩膀微微顫抖。
滿是顔料的畫布造就了他的童年。
況野時常在想繪畫世界的背後是什麼,是天馬行空的美好世界,還是堕落無盡深淵望不到任何東西的世界,他不知道,就算20歲逃出來的那年,世界也是漆黑一片,毫無留戀。
“就這樣,一死了之”。
他想,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幸福和奢望。
母親是扭曲的畫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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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醫療設備單調的提示音在耳畔回蕩。
刺鼻的消毒水味彌漫在四周,鑽進況野的鼻腔。
他眼神空洞,四周一片漆黑。
他下意識地伸手摸索黑暗中觸碰到了旁邊的男人。
溫煦趴在床邊,一陣細微的動靜将他從睡夢中猛地拽了出來。
他猛地擡起頭,睡眼惺忪中,看到況野正緩緩坐起身來。
“況野!”溫煦又驚又喜,慌亂之下,猛地站起身,膝蓋重重磕到了床邊的椅子,發出“哐當”一聲響,沖着病房外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夫,醫生!他醒了,他終于醒了!”
好難聽,好聒噪,像烏鴉在耳邊不停聒叫。況野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又沒死掉。”
醫生匆匆趕來,手中拿着檢查設備,有條不紊地為況野進行各項檢查。
一番細緻的查看後,醫生摘下聽診器,臉上的神情放松下來:“病人沒什麼大礙了,手腕上的傷口好好養着,等會來護士站拿祛疤膏,按時塗抹,别沾水。”
醫生收拾好器具,轉身離開病房。
路過門口時,他輕輕歎了口氣,小聲嘟囔着:“現在的年輕人,年紀輕輕的,到底有啥想不開的呢,這世道啊……”語氣裡,滿是無奈與不解 。
溫煦跟着醫生去拿藥,他緊緊攥着藥袋,一路小跑回到病房。
隻見況野靜靜地站在窗邊,夏日燥熱的風穿過樹梢,裹挾着一絲悶熱吹進屋内,撩動着他的衣角。
溫煦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覺的吞咽了口水,手中的塑料袋子發出輕微的響動。
溫煦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話到嘴邊隻說道“你還好嗎。”
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絕望,經曆過什麼才能令一個人毫不猶豫的輕生,喪失求生的本能。
壓抑住内心的感傷,溫煦緩了緩,輕輕開口問道:“能看清外面嗎?”
況野仿若未聞,手指用力地摳着窗邊,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
幾經猶豫,溫煦放下手中的藥袋子,走上前,一手慢慢拍了拍對方的肩,也望向窗外“我講給你聽吧。”
綠樹,野花,陽光灑在綠蔭道路上,微風輕輕吹動着樹梢,在陽光下輕輕搖擺,溫和的靜谧,言語很難一一描述。
溫煦說完扭頭看向旁邊不為所動的況野,于是溫煦又牽起了況野的手,溫和化解着對方的執拗的力道。
帶他感受着從窗戶透出的陽光,溫暖而真實。
沉默良久,他才冷淡地吐出一句:“為什麼救我?”
溫煦微微仰頭,望向窗外随風搖曳的樹梢,眼中流露出一絲憧憬,緩緩說道:“生命其實很美好,你看外面飄動的綠梢,處處都是生機。隻要活着,就會有無數的機遇,能遇見形形色色的人,聽到各種各樣的故事。”
說罷,溫煦一手拉着況野的手,一手拿起桌邊的藥袋子。
他扭頭看向身側的況野,微微歎了一口氣,将拉況野的手拿了出來,輕輕地理了理況野額頭前被風吹亂的,語氣溫柔:“我們回家吧。”
海城的夏季,晌午熱得讓人窒息。
二人站在公交站台,等車的人摩肩接踵。
況野站在溫煦的身側,額前的碎發已被汗水打濕順着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瞬間被蒸發。
他微微皺眉剛準備開口抱怨,公交車緩緩駛入站台,溫煦和況野随着人群擠上了車。
一上車,一股難聞的汗酸味便撲面而來,混合着悶熱的空氣,讓人幾欲作嘔。
悶熱的感覺讓況野滲出薄汗,包紮好的手腕又隐隐作痛。
況野站在公交車後面下車口,人群跟着車速不斷地搖晃着。
“站不住嗎,可以靠在我身上。”旁邊的拉着把杆的溫煦聲音傳來。
況野抿了抿唇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