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停下手中的活兒,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您想跟我借錢?如果不多,我可以借給您。太多了,我也沒有。”
“不不不,不是借錢,哪能第一次見面就借錢呢?”老人連連擺手,“你大爺我是想啊——你都有這麼多數都數不過來的骨頭架子了……實在不缺我這一把老骨頭。等我死了,你就讓我入土為安吧。”
“對不起,”司命溫和但堅定地說,“這件事我絕對不能答應您。”
“你為啥不能答應?”老人一下站了起來,語氣已經不好,“你為啥就是不能放過俺?”
“大爺,不是我不肯放過您。而是我破例一次就得破例無數次。到最後,我可能連一副骨白白也得不到了。”司命跟他講道理,“畢竟,現在大家還不習慣死後變成骨白白。”
“你也知道沒人想變成你所謂的骨白白。你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強迫所有人?”老人怒了,“就算死了,骨頭也是俺自己的,憑啥一定要給你?”
“不憑什麼。”司命仍是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等您死了,您的骨頭就對您沒用了。但是對我很有用,所以我要拿來用。”
“你要用來幹什麼?”這話是老人身旁的年輕人問的。
“具體的我還沒想清楚,總之是很有用!你們等着看就會知道。我可以向你們發誓,我絕對不會讓骨白白幹壞事。”
“老子才不想聽你發什麼狗屁誓,老子也不想看你幹好事。老子的骨頭再有用也不想給你用!老子隻想死後‘入土為安’。你曉得吧?”老人徹底怒了,“從古至今世世代代講究的就是‘入土為安’,你曉得吧?規矩就是規矩,你要守規矩!你曉得吧?不守規矩,你是要遭報應的,你曉得吧?!”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絕對不能改變的。”司命依舊不慌不忙地跟他擺事實講道理,“喪葬習俗一直都在變。古人拼命的給遺體做防腐,期望某天能複活。結果一個也沒活過來。古人最怕挫骨揚灰,後來大部人都是燒成灰再埋。再後來人們還會把骨灰撒在天空,撒進大海……你們現在罵我,隻是因為不習慣。等習慣了,就知道我的好了。”
“老子憑什麼要習慣你?”司命不溫不火的态度卻讓老人徹底跳腳了,“你說出大天去都沒用。老子就是不想把骨頭給你,老子就是想死後化成灰再埋進土裡。”他轉身抱住身邊的年輕人,“大侄子你聽好了——等我死了,你要立刻把我燒了埋了,絕對不能讓我的骨頭落到他手裡!”
“您别難為您侄子了,他搶不過我那麼多骨白白的。”
“你——”老人氣到快腦溢血了,“白骨法師,你果然不是個東西!俺咒你父母不得好死!”
“我父母早就去世了,而且死的确實不太好。”
“俺咒你妻離子散!”
“我女朋友還沒嫁給我就死了,沒人給我生孩子。”
“俺咒你親友斷絕!”
“我隻剩一個弟弟了。不過他命硬的很,如果您能把他咒死,那您還真是了不起!”
“俺XX你大爺!”
“我從來沒有過大爺。不過您剛才自稱是我大爺……您何必要對自己那麼狠?”
“你、你,我打死你這個壞東西!!!”老人撿起一塊鵝卵石沖向司命,卻被兩個骨白白抓住,輕輕地送回到年輕人身邊。
年輕人在一旁聽的一臉懵逼,心說:“這白骨法師的人品好不好另說,遭遇還是蠻慘的。變态一點兒情有可原。”
他反摟住自己的叔叔勸道:“叔,您别生氣。您老隻要好好活着,他不就得不到您了嗎?”
“沒錯,您應該聽您侄兒的。隻要不死,我就不要您的骨頭。”司命一臉真誠的贊同。
“呵呵……”老人被他氣笑了,“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老人家一定活成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我熬死你!你死了我都不死!”
“行,我祝您活成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司命為他鼓掌。
“你——”老人氣的快要背過氣去。
年輕人連忙給他拍背,“叔,咱不氣咱不氣,氣壞身體無人替。我背您回家,咱爺倆好好活着,肯定比他孤家寡人活的美活的長!”說着半蹲下身子。
老人趴到年輕人的背上,年輕人背起他轉頭問司命:“你說‘從今以後,誰也不許入土為安。’包括你自己嗎?”
“包括。”司命很平淡地肯定,“我會把骨刻教給其他人。等我死了,會毫不例外的成為骨白白。”
“好,我聽到了。”年輕人沖他點點頭背起老人離開。
其實對這個年輕人來說,他在這十年戰亂中見過太多的親人屍與路邊骨。他在乎的是活着的可以相依相伴的親人,眷戀的是生命的溫暖。如果叔叔去世了。他不介意白骨法師将冷冰冰的遺體帶走。早晚,可以白骨再聚。
等兩人走遠了,劍靈女皇現身有些驚訝地看着他,“你居然有閑情逸緻跟陌生人講那麼多廢話!”
司命一臉清冷地說:“我隻是羨慕——他們能當很正常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