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這塊破地方,也不是人人都想去的,兵部侍郎楊喬松雖出身武将世家,但未承其父爵位,更沒上戰場打過仗,可人家有真才實學,又争氣,考取功名做官後,背靠二皇子這棵大樹,年紀輕輕一路升至兵部侍郎之位,在朝中眼看前途無量,憑什麼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要去涼州吃沙子?況且涼州那個地方人員複雜,動不動就有異族和流寇作亂,打起來能否活着都是個大問題,白民随口瞎扯就要将人家發配邊疆,是真不怕得罪人。
楊喬松也在,敬德皇帝點他出列,問道:“涼王舉薦你去做河西節度使,你自己的意思呢?”
楊喬松行禮道:“禀陛下,節度使掌總軍旅,涼州又是軍事重地,臣于軍務邊防并不專精,恐怕……”
白民道:“楊侍郎何須過謙,令尊楊老将軍也是一代名将,生前平定嶺南叛亂,威名赫赫,本王瞧你很有乃父風範,節制小小河西道實在是牛刀殺雞,本王到底在涼州生活多年,對哪裡很有感情,也隻有讓楊侍郎去,本王才放心啊。”
楊喬松臉色一陣黑一陣白,顯是不願去,又迫于涼王淫威不敢當場拒絕,百官一個個噤若寒蟬,嘴閉得跟縫上相似,生怕一不小心讓涼王注意到,也被指派去涼州。若非白民是皇子,此刻又在朝上當着皇帝的面,衆人十分懷疑楊喬松是不是很想打他。
二皇子礙于身份,不方便為楊喬松說話,倒是兵部尚書侯大海主動提出:“陛下,楊侍郎德才兼備,出任河西節度使,原也足以勝任,隻是兵部侍郎一職空出來,一時難有合适人選補缺,這節度使一事,老臣以為還是再斟酌幾日為好。”
“這倒不用擔心,”敬德皇帝道:“朕看涼王就不錯,楊侍郎去了涼州,涼王剛好頂了兵部侍郎的差事,你不用怕管不住他,他在你手底下敢偷奸耍滑,不服管教,你盡管來朕面前告狀,朕為你做主。”
白民一怔:“啊,這……父皇,兒臣……”
說話間卻聽白璋咳嗽一下,分外刻意,想來是提醒白民不許在這個時候忤逆皇帝,白民隻能咬咬牙繼續說下去:“兒臣但憑父皇做主。”
完了,刑部和大理寺短期内是進不去了,張宗維的案子隻能先放一放再說。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想來已經塵埃落定隻差一紙黃麻,楊喬松隻能叩首謝恩,侯大海連稱涼王美名傳遍京城,與殿下共事實是榮幸之至,求之不得,皇帝滿意道:“那就這麼定下了,兵部侍郎楊喬松調往涼州,出任河西節度使,涼王暫領兵部侍郎一職,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剛好涼王回京帶了三千護衛,”他看了白民一眼:“你如今已安全抵達京城,他們也該回去了,便由他們護送楊侍郎吧。”
白民道:“兒臣遵旨。”
入秋後再過段日子就到年底,不少節日都在這幾個月裡,禮部又議過幾項儀典,再無其他事。散朝後,楊喬松縱然痛恨白民,還是要特意等在宮門外,一見白民出現,追上來朝他行道謝,感激他為自己向陛下說話,白民笑道:“楊侍郎客氣什麼,你我相識已久,本王在涼州時多承楊侍郎關注,保舉你是應該的,你做事認真,剛正不阿,定能在涼州做出一番成績。”
楊喬松道:“殿下也是,兵部之事千頭萬緒,怎是憑滿腔熱情就能做好的,不過殿下精通軍務,這侍郎一職,定然不在話下。”
“多謝侍郎提醒,”白民道:“想來二皇兄還有話要同你說,本王便不礙二皇兄的眼了,先走一步。”
他許久沒見皇後,本想順道過去請個安,誰知到了椒房殿外才聽侍女說,皇太後病重卧床,皇後娘娘前去侍奉湯藥,還不知何時回來,白民隻好在門外行個禮便即離開,到宮外時,見人都走得差不多,隻剩下他的馬車還停在原地。
兩個小侍衛一見他過來,立刻上前行禮,司如卿道:“殿下,秦王殿下在馬車裡,等了有一會兒。”
白民點頭示意知道了,跟着跨進馬車裡,招呼兩個侍衛:“走吧,先回府。”
白璋見他往皇後宮裡去,知他要去請安,本想就此回府,其他事過段日子再談,可路上有些問題怎麼都想不明白,隻好借着回程問一問他。白民回京,皇帝知道這個兒子向來無法無天,皇後深居後宮,到底無法時時照看督促,便暗地裡知會白璋壓着白民一些,别讓他再到處胡混,像上次縱狼傷人一事,更是不許再出。
想來皇帝深知白民隻要回京,這兄弟倆總歸是會聯手的,透給白璋這一口風算是過了明路,你管教弟弟也好,想跟他一起做些什麼也好,朕都知道,隻要看着你弟弟别太過分,其他的都随你們去。
白璋性子良善正直,隻缺乏手腕,當年親自撥給他幾個人他都用不起來,白民可不是省油的燈,讓他給白璋做個幫手,這次兄弟倆在一處總不會讓白琮壓下去了吧?
白璋自此去找白民談事也就無需避諱,當着城門外守衛的面上了涼王府馬車,一見白民回來,直截了當問他:“你怎會想到讓楊喬松去涼州?”
白民道:“反正隻要我一離開,二皇兄必定會在暗中插手,幹脆送他個順水人情算了。”
白璋道:“可惜你這人情送出去,二皇兄更要恨你入骨,楊喬松可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人,你這麼一鬧,他在京中生生少了一條臂膀,隻怕要頭疼一陣子了。”
“那我可顧不上了,”白民道:“我在涼州時,這楊喬松可沒少說我壞話,參我的折子一半出自禦使台,一半就是他寫的,這麼喜歡管涼州的事,那就遂了他的意,讓他管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