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什麼好說的,白民在看見那姑娘長相的同一時刻就懂了這個局。
簡單至極,那瘋瘋癫癫的姑娘便是曾經在涼王府伺候,後又因皇太後喪期私會外男而被趕走的韓陽。
走了有一個多月了吧?
白民不知道二皇子和德妃是何時知道韓陽姑娘離開涼王府,又是經曆怎樣一番曲折把人抓回來的,總之目下這姑娘是落在了二皇子手裡,又在二皇子設下的局中作為關鍵棋子,成為指控他喪期□□的鐵證。
怪不得德妃那麼好心要給他相看親事,他隻以為德妃是想往他房裡塞個眼線,借着皇帝的名義讓他拒絕不得,又怎麼想得到從一開始,婚事就隻是個幌子而已,眼線這種東西有什麼用,德妃母子倆,是想讓他死。
怪不得連三公主都要一起拉上,有男有女,才能把滿京城數得上面的王公親貴都給叫來,越多人看見這件事,他就越無法狡辯,無法脫身,就算秦王白璋在身邊又能如何?反正禦史也到了,更有多少言官家的兒子看着呢,喪期□□這麼大的罪名,别說他遮掩不掉,就連白璋都不能為他說一句話,沒有用不說,還平白惹一身騷。
怪不得那麼大的事,獨獨二皇子白琮托辭沒出現,因為他就沒打算來,他設下的局,當然要把關系撇得幹幹淨淨,有成國公夫妻倆沖在前方為他演這場戲,他隻要在事情鬧大之後到皇帝面前假裝說一句“四弟平日裡雖愛胡鬧,卻絕不會對皇祖母這般不敬行此荒唐之事,此事是否另有蹊跷,還請父皇明查”就行算結束,好人全讓他當了,死的是白民,一點兒怪不到他身上。
韓陽和那陳楚衛到了哪種地步,白民沒有問過,那時候正因為想到這種可能才會讓她走,一來到底是涼王府的人,不想惹麻煩,二來她一個下人,倘若真在喪期懷孕定然性命不保,白民讓她走也是想救她一命,這種事隻要沒人告,一旦遠離京城也就無人深究。
誰知道一時恻隐卻凝成這麼大一把刀捅向自己,白民忍不住想,早知道還不如殺了算了,也不至于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聽韓陽嘴裡嚷的這些話,看來是真懷上了,這種事孩子一天不生下來就無法說清楚到底是誰的,她口口聲聲喊着涼王殿下,白民說不是他的想來别人也不會信,而這種醜事中種下的孩子根本不可能生得下來。
皇太後喪期強辱宮女,如此大的罪名真追究起來,皇帝就算當場讓人把他砍了也不為過,根本等不到自證清白的那一天。
白民難得生出幾分慌亂,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跟白璋說:“不是我。”
白璋還算鎮定:“我知道。”
不用白民說,他當然知道這瘋婆娘是在誣陷,先别說他家弟弟什麼品行他比誰都清楚,白民剛回京城時,親口說過他根本就不喜歡女人,怎麼可能搞個孩子出來?前腳說不喜歡女人,後腳孩子就懷上了,倘若真有這種事,别說皇帝,他都得先抽死白民這畜生。
但他信沒有用,還得在場的人都相信才行。
成國公夫人聞訊已帶着一群人趕到,嘴裡直嚷嚷這是成何體統,命婢女趕緊将這女人送回去,三公主先命人上前攔路,片刻後才氣定神閑走過來,說道:“國公夫人先别忙,方才本宮聽這姑娘嘴裡不幹不淨地亂喊,言談間多次提到涼王,這話可不能說說就算了,不如還是聽她講講自己是誰,又跟涼王什麼關系。今日貴府這麼多人在,她有冤給她申冤,如若真是胡言亂語,敢污蔑涼王,也好及時處置,還涼王一個清白。”
成國公夫人忙不疊陪笑:“公主殿下恕罪,此事确實是妾的不是,不過是個瘋了的下人,一時沒看好讓她跑了出來,這種下賤胚子胡吣怎能當真,沒得髒了幾位殿下的耳朵。”
她說完又要讓人去拉韓陽,三公主一招手,就聽刷刷幾道铮鳴聲響,侍衛的刀出鞘一半,護住那姑娘,三公主顯是動了怒:“怎麼,本宮和幾位皇兄面前還敢動粗,成國公府這是要造反嗎?這姑娘的事,本宮還偏偏就要管定了,誰敢動手,便是要跟本宮過不去。”
她雖不明狀況,但也早已明白種種事端都是沖着涼王而去,這姑娘便是重要人證,真讓人把她帶走的話定然活不過一時三刻,屆時來個死無對證,涼王的罪名可就再也洗不清了,故而哪怕此刻這姑娘對涼王而言是個威脅,也隻好先留着。
成國公全家及所有在場大小官員哪裡頂得住如此大的罪名,霎時間黑壓壓跪了一地:“殿下恕罪,殿下息怒。”
正當此時管家急匆匆奔過來,一見這場面也跟着跪下,還不忘盡職盡責通傳:“老爺,齊王殿下到了。”
話音剛落,就聽二皇子的聲音已自不遠處傳來:“本王今日來得有些晚,還在門外就聽說後院出了事,一時着急也不等有人接,就先進來了,這是……這是怎麼了?”
白琮一到,白璋倒是放下心了,看來這是怕成國公夫婦兩個頂不住,趕過來掠陣了。他朝白琮行個禮,說道:“二皇兄來得正好,你一來也算有主事人,要不然我們幾個心裡也沒主意,這話一兩句說不清楚,實不相瞞,我便是一直在這兒看着,都想不明白成國公鬧的是哪一出呢。隻怕早晚還要鬧到父皇面前去,不如二皇兄就陪我們走一趟,一起去父皇那裡分說分說。”
二皇子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莫名其妙,片刻後答道:“你都這麼說了,本王能不去嗎?”
好好一場宴會,沒曾想鬧出個驚天大案,韓陽暫且關押起來,有三公主的人看着短時間内不會有危險,其餘人等守在宮外。大殿裡除了皇帝之外,還有今日參加宴會的幾個皇子公主,成國公夫婦,禦史大夫谷重文,以及剛剛被叫過來的侯大海。
成國公夫人還在抹着眼淚述說事情經過:“妾的兒媳婦清漪,一個月前到仙女山廟裡上香,回來時正遇上那位姑娘遭山賊劫殺,差點兒沒命。清漪心善,見不得這等禍事,派出家丁料理了山賊,救下那姑娘帶回家裡,可那姑娘因此事吓得神志不清,問什麼也說不出來,請過大夫吃了幾副藥,也不見起色。妾和清漪想着,左右人是救下了,也沒有再趕走的道理,府裡又不是養不起個閑人,便找人看着她,想着等她病好了願意留下呢,就跟着清漪,不願意就給了銀子打發她走,也算是善事一件,誰知今日前院人多忙亂,看守那姑娘的人也被調走不少,竟讓她尋到空子跑出去。”
她低下頭拿起帕子在臉上揩一下,似乎越說越惶恐:“今日之事,幸虧沒有驚了幾位殿下的駕,否則便是成國公府阖府上下老小全賠上性命,隻怕也不夠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