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京城經營多年,宮中總還有些能用的人在,方才一起來皇宮時已各自遣人去找皇後娘娘,希望她來看看,皇帝或許會看在皇後的面子上追查到底,不至于輕信成國公夫婦的說辭,卻不知中途出了什麼岔子,竟是德妃和皇後一同前來,那還怎麼救涼王?此事由德妃一手布局操辦,她來這裡不橫插一手再陰涼王一把就不錯了,如何還能想辦法救人。
皇後同德妃進來,衆人齊齊下跪行禮,皇後要朝皇帝拜下去時,皇帝一步上前扶起皇後:“外面天寒地凍的,晚上路又不好走,皇後怎麼過來了。”
年關已過,正月十五仍不見一點兒春意,外面天兒陰陰的,不知何時起了風,皇後漏夜前來穿得還算暖和,着一件白色狐裘披風,毛色油光水滑,一看就是涼王孝敬的。
她一禮行至中途,借着皇帝攙扶也就順勢站直,說道:“同德妃妹妹說話晚了些,原想睡下了,卻聽她宮裡的小丫頭來報說幾個皇子公主都在前殿,又說小六不知闖了什麼禍,惹得陛下動了大怒,臣妾哪裡還睡得踏實,緊着跟德妃妹妹一起來看上一眼,如果真是小六的不是,不管陛下想如何處置,臣妾不敢偏袒,可若是有人誤會了他,鬧到陛下面前,臣妾也怕他笨嘴拙舌的話都說不清楚,更要惹陛下着惱。”
這是連裝都不裝,明擺着來護兒子了,但按皇後所說,她跟白璋和三公主派去的人都沒見上面,就被德妃請過來了,根本來不及準備什麼,到雖到了,卻難免被動。
皇帝先不提白民的事,看了禦前小内侍一眼:“給皇後賜座。”
小内侍喊一聲“是”,磕個頭就去搬椅子,皇後見皇帝坐下,這才也跟着就坐,問道:“陛下,臣妾來得到晚了,瞧着這些人怪糊塗的,可否找個口齒伶俐的來,給臣妾講講由頭?”
一切都從成國公夫人的壽宴而起,皇帝看了成國公夫婦倆一眼:“你們說吧。”
到底還是由成國公夫人出頭,又把她家兒媳婦上香回來救下韓陽的經過說了一遍,隻是之前曾被涼王提出山賊一事存在諸多蹊跷,她當着皇帝的面不敢翻供,可再也沒有了先時的神氣,山賊一節,幾句話也就略過去,後又說涼王承認此女是從他府中出去,已去找太醫問診探脈,至于皇後進來之前大堂上是如何争辯不休的,考慮到當事人都在,也就不好多說了。
但隻這些已足夠皇後判斷眼前局面,她略點點頭,問道:“太醫去了多久了,怎麼還不見回來?”
韓陽姑娘瘋癫無狀,言行失度,哪能讓她進宮,真沖撞了陛下,滿屋子人都要擔些幹系,隻能先關押在宮外,太醫一來一回總要多費些功夫,皇後問過話,倒也湊巧,正有内侍來報:“陛下,太醫診脈回來了,正等着面聖回話。”
終于要到關鍵時刻,太醫所說的話足以決定涼王生死,滿大殿的人噤若寒蟬,就聽皇帝說道:“讓他們進來。”
為防作假,更要保證診斷結果準确,請了三個太醫一同前去,三人都是一樣的結論:“回陛下,那姑娘确是滑脈,據臣所診,身孕已有一個多月。”
話一說完,滿大殿半晌無人出聲,皇帝不語,别人哪敢有絲毫動靜。
韓陽姑娘竟真有身孕,且時間恰在一月出頭,她又是在一個多月前從涼王府離開,中途被成國公兒媳救走的,哪有那麼巧的事?涼王怎麼可能不知道?一切這般嚴絲合縫,就連白璋想為他說句話都覺無處站腳,幹脆沉聲不語,反正皇後都到了,又哪有他說話的份?
侯大海和三公主都開始動搖,暗村莫非涼王真是個寡廉鮮恥的畜生,竟在皇祖母喪期做出這種醜事來?那之前還為他說話,可真真是報應來得太快。
沒等皇帝主動問話,白民見勢不對,又跪地不起,喊道:“父皇,母後,兒臣冤枉,兒臣實在不知這孩子是誰的,那時韓陽姑娘請辭,兒臣正在病中,沒有精力查問太深,聽她說得可憐,便放了她去,沒成想竟招來大禍。兒臣真不知她是因為有了身孕才走的,兒臣的确禦下不嚴,沒能發現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等事,可兒臣對皇祖母一片孝心天地日月可證,求父皇母後明鑒。”
皇帝皇後還未說話,德妃倒先開口了:“涼王的意思是,你府上的侍女,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你先前竟一點兒風聲也沒得到?”
知不知道有什麼用,白民自是知道,但他一開始就将自己說得極其無辜,到如今也隻能一口咬定:“那時我在病中,的确不知。”
皇帝哼了一聲:“畜生,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又朝侍衛喝道:“來人,把這畜生拉下去……”
“慢着,”皇後幽幽開口,先歎息一聲,又不緊不慢下跪行禮,說道:“陛下,小六平日裡行事狂悖,是臣妾管教無方,臣妾沒臉為小六求情,隻請陛下連同臣妾一起罰了吧。”
白民低頭跪伏在地,聲音略帶哭腔:“母後,兒臣沒做過。”
皇帝不管這個沒出息的兒子,隻去扶皇後:“子孫不肖,總是他們自己的事,做父母的不能一輩子為他們擔着幹系,此事與你無關,快起來吧。”
“不,小六的确不對,可臣妾也有錯,”皇後道:“小六回京後曾向臣妾坦白過一事,可那時臣妾隻覺荒唐,罵了他之後卻也想着為他遮掩,若非今日之禍,臣妾原也沒臉跟陛下提起,可如今卻是不說不行了。”
她轉頭看了白民一眼:“小六雖不成器,但臣妾知道他是冤枉的,那姑娘到底是誰,臣妾不識,可臣妾了解小六,他根本就不可能跟那姑娘有什麼,更不可能還讓她懷了孩子。”
這話實在引人遐想,聽上去跟涼王不行一樣……衆人一驚,涼王不行?涼王若是真的不行,那倒的确可洗清罪責,但如此一來他在京中還怎麼做人?皇後總不成為了洗脫一盆髒水,給兒子另潑一盆?那也太愚蠢了些。
這次皇帝都有些繃不住,幾句話怎麼都問不出口:“你說他……他……”
皇後道:“他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