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機打量這個小而溫馨的屋子，有一整面牆的玩偶，确實是兩個女孩子的家，但他直覺認定應該不屬于世甯。桌上擺着的那些書，估計和她關系大點。吳虞的視線轉回到沙發的時候，世甯的視線正灼灼地在他身上。

“這是酒醒了？”吳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那雙眼聽話地跟着手左右轉溜。看樣子還沒有。收回手後，世甯仍然一直盯着他不動，也不說話。

總不能一直這樣吧，吳虞隻得起身轉轉，找點事情做。餐邊櫃上方的展示架整齊擺放着閃光少女團的各種演出活動照片、專輯，還有個人的榮譽，一些精緻的卡片，估計是粉絲送的。吳虞想起什麼，有了目的似的尋找起什麼來。

“找什麼呢？”世甯腳步無聲地出現在身後，搭了一隻手在吳虞的肩膀。

吳虞心下一緊，此番雖然在别人家翻着别人的東西，但目擊者是一個喝多了的人，他很快鎮定，理所當然地說，“随便看看，看到你們團很多榮譽啊，這些卡片應該是粉絲送的吧。是不是平時也會收一些粉絲信件什麼的？”

世甯點頭。

吳虞繼續問，“那有沒有一些特别的。”

世甯搖搖頭。半晌，她從下面的抽屜拿出一直藤編的小籃子，打開正是一些花花綠綠的信件，什麼形狀和材質都有，有的厚有的薄。吳虞大緻翻了翻，大部分是沒有拆封的，拆封的那些被壓在最底下，看來是一個被主人冷落的角落。

“怎麼不看？這可是粉絲用心寫的。”吳虞道。

世甯看着他，眨了四五下眼睛的時間，才回答道，“是啊，用心罵了。”

“不至于吧，真有人這麼無聊大費周章，把罵人的話塞進愛心信紙，還特意送到正主手裡的？”吳虞覺得這不合常理，想起前段時間因為《霧窗》這部劇上風口浪尖的輿論。從角色一直罵到演員本人，還編排世甯為了拿到角色與資方有不正當關系……

他擔心地看世甯，盡管事情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互聯網一向沒有記憶，過去的事情像一陣風似的。對于旁人，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卻不知道會不會刮走她心裡的溫度。

“喜歡你的人也很多的，不好的東西，扔掉就是了。”吳虞仍舊在一堆信紙裡翻找，“我經紀人家的女兒很喜歡你呢，總是在我面前念叨你有多好。”

“哼。”世甯一陣冷哼，“你這安慰人的手法很老套。”

吳虞噎住，“不是安慰，是事實。”他眼神一頓，似是在一堆信紙中發現了什麼，他将其中一封取出來，擺在最上面。

“我知道的，班長人好，無論是誰你都會這樣的。”陰陽怪氣的語調聽起來可不象是褒獎。

吳虞無端接受了審判，莫名有些惱火，“對，我是虛僞，老好人，那你呢？”

“你說我對你冷漠，可當年是誰先這樣的？”

“你當年忽然就說要參加節目，和輔導員打了招呼人就聯系不上了，那我呢，形體舞蹈課考核的時候我還在期待你回來，結果隻有我一個人沒有舞伴，你甚至一個招呼都不和我打，你心裡有沒有我？”

吳虞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說完才驚覺這話過了頭。他又有什麼資格問這些話，作為同學的身份還耿耿于懷當年的小事，多少顯得肚量狹窄。

“對不起，我失态了。”吳虞扶額，努力恢複平靜。

世甯依舊呆呆的樣子，吳虞扶她的小臂，想将人帶回到沙發上，向前兩步後人卻沒有像剛才那樣随着他一起走，他奇怪地回頭，迎面撞上世甯身上那股好聞的氣味，随即，人就軟下來，撲在了自己懷裡，像是一個不由分說的擁抱。

啥時間那股香氣傾倒帶來天旋地轉的穿越感。這一切發生突然，他忽然不确定是否百分百真實了。這是一個擁抱嗎?始作俑者又醉着，缺乏對峙條件。想到剛才在livehouse她也是這樣擁抱上駱雨的，想必隻是她喝醉了的奇怪程序罷了。吳虞松開她環在腰上的手，攙回到沙發上。

這回世甯靠在靠枕上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起伏，像是安睡過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臉上的绯色，似是比剛才還要濃幾分。

吳虞看她無大礙，這個時間樓泱也快回來了，起身要走。李師傅還在路邊等他，本來想讓李師傅先走，畢竟還要把人轉交室友，又挺晚的，誰知道師傅說剛好背着家裡開兩把遊戲，就這樣一直等着。

“要走了嗎，就這麼喜歡翻臉不認人？”世甯半倚在沙發上，擡手碰上吳虞的手指。

明明不是有力地握住，不算是明确的挽留，僅僅是指尖的糾纏，就能電擊般讓自己丢盔卸甲。

醉酒的人就可以肆無忌憚随便說些沒有邏輯沒有根據的話來嗎？他歎了一口氣，屈回單膝靠近她，輕捧住她紅暈的臉，認真回答，“不喜歡，那不是我本意。”

“那你喜歡什麼？”

“喜歡你。”

一個酒醉，一個清醒，就這樣說了一些邏輯詭異的真心話。

樓泱回來的巧，一進門就看到兩個人面對面捧着臉的樣子，倒是沒聽見說了什麼，不過就這個場景，已經夠震撼了。

吳虞把世甯的臉輕靠回抱枕上，向樓泱交代了幾句便告了辭。

返程的路上，吳虞像世甯來時那樣倚靠在車窗上，閉上眼睛，斑駁的光線也能透過眼皮被感知到。他不禁回味起今晚發生的事情來，忍不住勾起嘴角，随後又皺攏了眉。

她明天會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