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作了個噓聲動作,眼睛晃到門口,同時把頭上待着的衣帽拉上去。
九一按按太陽穴,隔壁間也不再說話,去聽那夜間的寺院鐘聲,子時末,不知是誰還在為誰祈求,無病無災無難無憂。
“哒……哒……哒……”那清脆聲再次被敲響,這下所有人都知道是什麼聲音了。
木魚。
木魚聲預示着僧人夜巡,可這嘈雜的腳步聲中分明帶了些慌亂。
平常夜遊隻敲一遍,聲聲入心。九一用手指敲了下桌子,隔壁間幾個男的一下子就竄進來了。
他們在樹林裡遇到僧人時,木魚便敲過一次,而如今是第二次。
出什麼事情了?
“沒出事就待房間裡。”九一蓋上面具,稍稍開門,走廊外是煤油燈發出的昏暗的光,她微微阖眼,身子飛快地擠出去。
“哒……哒……哒……”九一剛出去不久,木魚聲就敲得越發劇烈起來,似乎離他們的房間越來越近。
“躺下蓋好。”張豪聽着那越來越急促的木魚聲,覺得心裡面發慌,讓衆人躺上床後扯過被子不管三七二十幾就往旁邊的人身上蓋。
“瑟瑟……”如腳踩在落葉上的清脆,又如被重重的摩擦。
窗外不時有高大的人影飄過,像極了昨晚她看到的景象,她埋下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人影突然就停了下來。
離窗戶越來越近了,甚至貼在了上面。半透窗,窗外看進來有些惱火,可裡面看外面卻很清晰。
那分明就是一個面容可怖的僧人。
他似乎是聽到剛剛有講話聲才過來的,他臉色變得陰沉,有點像傳言中的厲鬼模樣,他伸出兩根枯黃的手指,用力地敲敲窗戶。
“睡覺。”
夜巡的僧人很快就離開了,東隅掀開被子,迅速站在一旁和一起蓋被子的舒晏保持一定距離,眼裡似乎有些嫌棄,可女孩整個人都吓得有些發抖,一旁的張豪看了,摸摸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剛剛是和一個姑娘蓋在一起?
她好像很害怕我要怎麼安慰她。
“你昨晚也看到這個了?”
他低下頭,盡量把語氣放得溫柔。
“嗯……不是……昨晚沒有人貼在窗上看。”女孩的聲音有點哽咽,想是被吓到了。
張豪愣了愣,下意識就摸摸安源的頭發。
“摸摸毛,吓不着。”
而另一邊,一心隻想着賺大錢的九一早就躲過寺内夜尋的僧人跑到了無人的正殿内。
無人,也無光,九一看着佛像前的一隻香爐,規規矩矩參拜後蹲下來,将香爐中三隻中的一隻扯出來,拿在手中當光源。
為何那長老見我要近距離觀看,反應如此之大呢?
九一疑惑着,拿着香燭,翻過界線,将光源靠近了佛像的臉。
!
『本地的佛像沒有統一的标準嗎』
『隻有那處的廟,是請來的』
……
九一想起了自己之前詢問的話,香燭的燃燒啪啦聲又讓她一下子分了神。
我剛剛是在香爐裡面抽走了一根吧…?
『诶,葉淺予,祭拜的時候插幾根香燭』
『三根』
『此處隻有我處廟宇』
『本地僧人,夜間巡查……可随我們一同回廟宇』
可據他們所了解的情況,山上隻有一處有廟。
以及……在科技迅速發展的時代,使用煤油燈……
夜巡使用無可厚非,可人來人往的走廊上挂着的卻也是燈光昏暗的煤油燈。
一種異樣的恐懼感一下子湧了上來,九一看着那個面容怪異的佛像,蹲下來似乎想求證什麼東西。
可佛像的左手臂上什麼也沒有!
原來不是走到了别地,而是……
回到了二十年前。
可他們又是多久來到這裡的?
遇到夜巡的僧人開始嗎?或者是更早之前……
漆黑的寺廟裡寂靜又陰森,戶外的風陰冷的嚎叫着,時不時可以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現在大概已經是醜時。不知從何處傳來陰森的女人怪笑聲,像是有一股寒風,從背後“嗖”地刮過。
而真正讓九一心頭一緊的,是那既陌生又特别熟悉的鎖鍊聲。
痛苦的鐘表弦不知又被誰撥動到幾年前。
“啊――”一陣尖叫刺破寂夜,九一迅速回過神來,朝聲源處跑去。
好大一股消毒水味。
“咳咳。”九一跑過一條黑不見路的走廊,剛要進去,就想起來自己奔跑的原因。
她随着聲音跑到大廳中。
廳中無巡夜僧人,不知何處照來的燈光讓整個大堂内燈火通明。
她随着尖叫和奔跑聲快步走到門口不遠處,隻見戶外,兩個提刀的高大黑影正追着一群人,那群人皆是舊裝打扮,面容疲憊。
九一還沒走過去,那群人就跑到了廟裡黑影突然停下來,像沒見着般若無其事放下刀,緩緩邁進正殿的門。
此時正殿那邊走來一個人。
“我們有門禁。”
一個黑影走過去,舉起刀。
被砍下的左手臂飛起來,血瞬間濺起了五六米,灑在了正殿的柱子上,又緩緩流下來,像是為柱子勾勒圖騰。
九一倒吸一口涼氣,看着進入大廳裡若無其事的人,他們或背簍,或扛柴。
“各位若是行程疲憊,可在廟中稍作休息。”九一的身後突然出現一位面容和善的僧人,突然到她甚至都沒有察覺到,九一飛快轉過身,那僧人卻像沒有看見般徑直向那些外人引路。
僧人的手勢,指向了他們所休息的房間裡。
“有人。”九一下意識喊出聲,有點破音。
……
那一行人道過謝,正常的走了進去。
為什麼,沒有叫喊或是疑惑。
為什麼,不理我。
九一快步跟上去,迎接她的卻還是飛快關上的門,九一下意識一擋,那門卻從她身上穿透過去。
在她眼前的,是半小時前,他們休息的同樣住所,不同的,是和她一起前來的隊友不見了。
九一好像想起了什麼,飛快地跑到門口去看那個被砍掉左手的男子。
面容與他們在電線杆上發現的男人模樣幾乎一模一樣。
一個黑影正将人扛出來,另一個黑影在用刀尖在佛像的左手臂上刻字。
今夜,無霧,無火,無第三次木魚敲響,死一人,四人失去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