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握着保溫壺往一次性杯裡倒煮啤酒，沒過濾到的幾粒枸杞一同流進去，九一挑出來丢了。
“狗皮膏藥。”抿過的一口裡有醪糟，九一料想夏禦雪和葉着霜是同一種人：會因為一些破事來反反複複煩自己。
一個兩個的都是神經病。
她偏過頭去看，華貴的白大衣在路燈下襯得夏禦雪長相越發驚豔。
九一隻是晃一下就别開眼，把旁邊凳子拉了出來，拿紙仔細擦擦：“坐。”
“怎麼不和林稚他們一起？”夏禦雪坐下，下擺垂落到九一的腳邊：“群裡問吃宵夜，你不是說不餓嗎？”
“那你呢？餓怎麼不去找他們。”九一沒好氣的回答。
她想，要是夏禦雪因為工作或者黑市的事刁難，她就站起身馬上走。
她根本就沒乖，不過夏禦雪發沒發現就不知道了。
隔壁桌傳來劃拳聲，夏禦雪說：“我剛忙完。”
“前言不搭後語。”九一抛下這句話想把夏禦雪氣走。
夏禦雪臉上沒表情，不過歪着頭看她：“我以為你會有一群酷酷的朋友。”
“我是糟糕小孩——”九一拿着菜單給她推過去：“吃點吧，别整的我不舍得請一樣。”
夏禦雪低着頭，有幾分好奇：“烤饅頭？”
“大小姐——你可别吃這種攤子拉肚子了，我可不出醫藥費。”九一拖長調調，用筆勾了烤饅頭：“燒烤味的，甜的，脆脆的，軟軟的，小饅頭。”
“别這樣叫我。”夏禦雪猛地擡起頭，眼裡滑過冷冽的弧光：“我不要你這樣叫我。”
“又耍官威。”九一冷笑一聲，将靠背上的黑衣服遞給她：“夏隊長——沒有圍裙，湊合搭着吧。”
夏禦雪接過，沒頭沒腦地問：“糟糕？”
九一問攤主要了熱豆奶，推過去的熱氣模糊了夏禦雪的輪廓：“是啊。”
九一眯着眼，夏禦雪正盯着豆奶出神。
她喝過啤酒，難得多話：“爹娘死了之後，我就跟着撿破爛的姐姐在橋洞底下長大。黃沙滿天飛，半夜還得防着瘋子踹門…”
夏禦雪睫毛動了動，仍未擡眼。
“編故事哄傻子呢。”九一鄙夷的看她：“瞧你那樣，不會真信了吧？”
夏禦雪終于擡起頭，她沒接話，隻是安靜地望着九一。
“你再沒事找事，我就把你編到我的劣迹故事裡。”九一壓根沒看她，徑直把椅子往後移。
她翹起二郎腿，幾乎踹到夏禦雪的大衣：“就說我的上司是個死舔狗，穿幾萬塊的大衣來吃五塊錢的烤饅頭。”
九一的笑聲很惡劣，暖意漫過舌尖，夏禦雪喉間微動：“别被夏府底下人聽見就行。”
她又補充道：“我不知道是我去的快還是他們處理的快。”
九一接烤盤的手頓在半空，孜然混着辣椒粉的氣味湧進鼻腔，夏禦雪不經意袒露的縱容刺得她手腕發疼。
她将盤子都擺放好，迎着身旁極輕的吞咽聲轉了下手鍊：“嗯。”
九一擡頭撞進浸着夜色的丹鳳眼中。長久的沉默後，她突然将整盤烤饅頭都舉起來塞她手裡：“吃你的。”
她翻湧的情緒還沒緩和，夏禦雪又掰下一塊烤饅頭喂進她嘴裡。九一怔在那兒，夏禦雪隻是将烤串卸到碗中吃起來。
九一别過臉嚼完，拿着煮啤酒喝：“…毛病。”
攤主還扯着嗓子招呼客人，這時九一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漆黑中一閃，她擡起頭。
天邊的轟鳴混着人群的歡呼，夏禦雪咽下羊肉問：“那邊是什麼？”
“夜市裡的遊樂小攤子。”保溫壺喝得見底，九一喝白水改味：“套圈、打氣球。”
夏禦雪被她的話勾住，九一支着下颌問：“沒見過？”
“嗯。”夏禦雪輕聲回應，九一眼見也吃的差不多了，将濕紙巾丢過去。
酒精上頭，她拍拍夏禦雪的肩起身：“走。”
喧鬧聲潮水般湧來，夏禦雪頓住腳步，生出種格格不入的荒謬感。
或許九一陰陽怪氣是對的，她這種人就不該出現在市井小巷中。
九一快步走回來，側身擋住擠到夏禦雪旁邊的小孩，揪着夏禦雪的袖口往旁邊空曠的地方帶。
路邊攤的流光招牌印在九一的黑外套上，夏禦雪側過頭，隔老遠有幾個戴着燈籠發箍的小姑娘。
“哇，你瞧！好漂亮——！”
“就是看着好兇…”
“诶诶诶…在看我們。”
“快走啊！”
身後的停止讓九一一個踉跄，她一下子清醒，轉過身低沉罵道：“你有病是不是？”
夏禦雪沒吭聲，快步走到一個攤位前又快步回來。她還是冷着那張臉，隻是拿一個狗耳朵發箍舉到九一頭頂。
九一後退一步，嚴詞拒絕：“不行。”
夏禦雪将發箍拿下來，她低着頭隻是盯着，絨毛在風裡輕輕顫動。
“裝什麼？”九一白了她一眼，上前小步後将帽子摘下來。
夏禦雪很生疏，動作很慢怕扯着九一的頭發。夜市的喧鬧聲裡，九一聽見她極輕的一聲：“就戴一會兒。”
她被那聲哄人弄得不自在，發愣時，耳邊傳來“咔嚓。”
夏禦雪正對着鏡頭笑。
“有病啊！給我删掉！”九一伸手去搶，夏禦雪将手機高高舉起：“就不。”
她長得高，九一沒有辦法，隻能惡狠狠的：“不要發給葉着霜。”
“嗯。”夏禦雪放松警惕，九一猛地向前撲去。夏禦雪退得急，往後一倒，兩人跌坐在角落裡堆着的泡沫箱上。
“你…”九一的斥責卡在嘴邊，夏禦雪剛沒護住的話，她頭就撞欄杆上了。
九一護着夏禦雪腰的手也被灌木叢磨得疼。
在彼此交纏的呼吸聲中，九一聲音放軟：“你拍我做什麼？”
夏禦雪低笑出聲，指尖蹭過九一頭頂的毛絨：“這不是能好好說話嗎？”
“毛病。”九一臉色一沉，連帶着夏禦雪站了起來。
夏禦雪将手機遞到她眼前，示意她親自删。九一咬緊後槽牙，然後她摁住熄屏，将手機塞回夏禦雪衣兜裡警告她：“不要發給其他人。”
這邊陸續也來了人，兩個人借着九一牽着袖口繼續往前走。
她們在擺滿彩色氣球的棚前停下，夏禦雪看着老闆手裡的□□：“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