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灌醉了萬家燈火,一個個窗口斷了光波。
“醒了?”鐘澄緩緩睜眼,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正雙手叉腰站在窗邊,留給鐘澄一個背影。
“領事。”
男子随着她的稱呼緩緩轉身,燈光被他的背影擋在了窗外。
“俞小姐不在啊。”領事在旁邊拉了跟椅子,緩緩坐下。
“您隻是來看望我?”鐘澄将身上緩緩撐着坐起來,她擡擡左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領事說:“順便。”
鐘澄輕輕抿了口水,接過領事手裡的資料。
『關于俞錦曦在任務中使用異能力攻擊無能力者緻死詳情及處理』
“司在任務中…”
“一般不采取異能力處理。”鐘澄翻翻資料,打斷了領事的說辭,“可他手裡有槍。”
“所以就弄死他?”領事起身拿過新杯子,給自己倒上水,喝了一口,是涼涼的。
“是我的原因迫使她使用異能力。”鐘澄擡起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處理:停職并流放。
誰都知道流放意味着什麼。
被放逐到戈壁灘卷入複雜的戰亂疾病,那是上層也不能輕易幹涉的地方,能回來的人少之又少。
“是我受了傷她才會使用異能力。”鐘澄看着上面的字,突然就失了神。
“你認為防衛過當是嗎。”領事将水一股灌下,站起身用手指指緻死因。
『窒息』
“知道人是怎麼死的嗎。”領事淡淡到,聽不出情緒,“被人帶走後死在家裡。”
“如果他死在現場那是他自己的問題。同伴受傷誰都會有情緒不穩定的時候,俞錦曦不會被追究責任。可她在人已經沒有抵抗能力的時候又對他使用異能力。”
鐘澄辯解:“可我的火焰也會使人窒息啊。”
可能,隻是在現場沒有死透而已。
鐘澄這樣希望着,擡起頭看着領事。
“希望如此。”領事站起身,拿過資料,看着鐘澄失落的眼神,冷不丁道:“可他死于溺水性窒息。”
“你們現在關系挺好,你還想說,她不會做這種事情——可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領事看着鐘澄即将張開的嘴,微微阖眼,“或者是,她以前是什麼人。”
『俞錦曦,會因為一個搭檔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嗎?』
『你有大好前途啊,怎麼會被調來司呢?』
『啊~我猜猜……』
鐘澄微微阖眼,俞錦繡一潭秋水般溫柔彎下腰遞調羹樣子印在她的腦海裡。
“她有案底。”領事一句話将她拉回來。
“在史的時候,因為同伴受傷而搞砸了重要的任務。同伴怕擔責,将過錯全部推給她。但同伴和她一起擔責或是她稍微辯解,最後會一點事都沒有。”領事拍拍她的肩膀,“最後停職,挨了處分,幾乎斷了前程。她很優秀,司就把她要過來了。這件事當年在司引了不少轟動,可她遇到的是你,自然也就緩下來了。”
“領事,我們在一起共事快五年,我相信她不是那種人。”鐘澄微微偏頭,看向窗外,冷豔的月光在霓虹燈的照耀下瀉下一瀑哀愁,“她肯定沒加害。”
那她,她知道嗎,早就知道了吧。
俞錦曦靠着車窗阖上眼,任車窗外的燈火通明照上臉,夜已深沉,整個車廂隻聽車輪沙沙響。
趁着夜色,一個人内心的孤獨和委屈總是會被無限的放大,她想起來從前。
“我提醒了很多次,她還是選擇使用異能力進行攻擊。”
管理人員将錄音筆暫停,看向坐在他對面的俞錦曦:“停職查看,如果情況屬實的話…”
“不用了,按她說的吧。”俞錦曦緩緩吸着氣,看着眼前的鐵欄杆,同伴在醫院治療,她頂着傷被關在審訊室裡面。
“按你這語氣,你很失望?”管理人員将一杯水遞到俞錦曦眼前。
“沒有,不敢。”俞錦曦拿過水杯狠狠地喝了一口,站起來徑直走出了審訊室。
“媽媽,有人诶。”一道屬于小孩子天真的童音将她喚醒,她似乎是睡了一覺。
“小聲一點,姐姐在休息。”是一道小聲的提醒。
她緩緩睜眼,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提着一個袋子和一個小男孩正走向座位,女子看着俞錦曦睜開眼,剛要說什麼,俞錦曦對她擺擺手。
女子用嘴型對她說着:對不起。
“媽媽,爸爸多久下班呀。”小男孩坐在座位上,雙腿随着一個頻率前後搖,放小音量對女子說,扭頭看到俞錦曦笑着看着他,翻着袋子拿出一個東西猛地站起身跑過去。
“姐姐,給你,新年快樂。”小男孩雙手攤開,映入俞錦曦眼簾的是一個裝着紅棗的小罐子,“媽媽說這個可以暖身子。”
“我們要去看爸爸——我給你講哦,我爸爸是交警,厲害吧。”小孩子奶聲奶氣中充滿了自豪,俞錦曦對他笑笑,想起了交通路中間站的筆直背影:“謝謝你,你也新年快樂――是醫院交通路的那位嗎?”
俞錦曦一隻手接過小罐子,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捏捏他的鼻子,小男孩笑起來天真又陽光,恍惚中與那張慵懶的臉重疊,俞錦曦失神。
“是啊是啊,很帥對不對!”小男孩眼裡充滿了欣喜和自豪,開心的手舞足蹈。
“回來啦,打擾姐姐休息了。”女子笑着對小男孩招招手,小男孩扭扭頭,眼神中充滿了不舍,俞錦曦笑着對着他搖搖手,小孩子的純粹感情讓她多看了幾眼,突然愣了愣。
她微微側過身,又靠在了車窗旁,她偏偏頭看向窗外空曠的大街。
霓虹燈照到她的臉上,柔柔的,像那人眼中柔柔的光。
她早就睡着了吧,那麼愛鬧騰的人,睡覺說不定還會蹬被子。
俞錦曦耳邊回蕩着領事說的那些話。
是什麼時候開始,會不自覺地想到她呢?
周末的籃球賽,觀衆席上擠滿了平時不常來的女孩子。男生本着講究紳士風度讓位,聽見一陣陣女生尖叫,細聽喊。
“鐘澄!”
鐘澄正對籃筐微微眯眼,陽光照在她輪廓清晰的臉上,如一把迅疾的刀。
球在空中滑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随着咣當一聲就是一記漂亮的三分。
“哔――”
哨音在球進入籃筐的同時吹響,伴随着球場的歡呼聲變得悅耳。
鐘澄嚴肅的表情随着哨音的吹響而變得放松,她扭頭看到站在線外拿出着水對着她笑着的女生,表情立刻變得柔和起來。
她露出欣喜的表情,躲開隊友的慶祝,在一陣歡呼尖叫聲中飛快地跑到俞錦曦眼前就是一記舉高高。
“不不不好意思,太高興了。”鐘澄意識到行為的不妥,将人慢慢地放下來,不好意思地低頭:“啊對了你摸,撐起來摸着舒服很多诶。”
鐘澄陽光地笑笑,對着俞錦曦彎下腰。
她俯身過來是陽光味,俞錦曦的心越來越緊張,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手心冒着汗。
怎麼會有這種反應呢,是多久開始出現的這種反應的呢…?
“媽媽,你看,可以寫字诶。”俞錦曦随着小男孩的聲音微微擡眼,看到小男孩拉着母親讓她看車窗。
“會散掉的。”小男孩聽着媽媽的話嘟嘟嘴,假裝生起氣來。
“那你寫什麼呢。”母親淡淡一笑,看着小男孩在上面寫字,眼神如秋水般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