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病房裡回蕩着語音的重複播放。陳歆走進來，鐘澄正坐在地上盯着信息界面，房間裡沒有開燈，屏幕光照在她的臉上，眼神顯得異常空洞。

“鐘澄？”陳歆試探地呼着她的名字，她明白她好像是犯了錯。

她誤以為是俞錦曦插足了友情，現在才看出鐘澄和俞錦曦之間的微妙關系。

一條消息提示音将她從自責的思緒中拉出來，她看着鐘澄慢慢滑滑手點開那條消息，将手機猛地甩在床上。

陳歆偏過頭去看界面。

『鐘澄』：俞錦曦多久離開。

『xx』：管理人員會給她打電話，在今天之内。

為什麼現在才想到問時間。

為什麼沒有提前知道。

為什麼剛剛沒有把那兩條消息發出去。

鐘澄站起身，雙手擡起來按在陳歆肩膀上，嘴唇被自己咬得煞白：“你，知不知道。”

剩下的，鐘澄不必張口說，陳歆也不用張口問。

在場人心知肚明，人人也皆知。

鐘澄冷着眼：“讓那些人給俞錦曦道歉，我不管是誰——不然我就按照規章制度處理。”

陳歆看着鐘澄微微顫抖的身子，繃帶正不斷染上血，她的眼眶微紅，眼裡裝滿了自責和不甘心。

“你找她了？”鐘澄的眼淚不斷地滴在地闆上，“陳歆，也不是所有的行為都是率性而為的，我們早就是大人了，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

“你覺得不平衡，可以來找我談。你對她說什麼了？分組是她定的嗎？其間我也沒有疏遠你吧？她隻是不喜歡說話，不喜歡說話有什麼問題嗎？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

萬家燈火，她本可以為她買一杯奶茶然後回味那甘甜，微微彎下腰為她整理劉海，或是讓她揉自己的頭發，挽過她的手走在喧嚣的街道看着她溫柔的笑，再一起走向明年的美好，卻在今夜蓋上一層遺憾和憂傷的紗。

扯都扯不掉。

鐘澄将手拿下來，取過挂在架上的米蘭大衣，有一股輕香，被她的她拿回去洗過。

鐘澄推開病房門，将手機放在兜裡，臨走前她說：“陳歆，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可她是俞錦曦。

我的俞錦曦。

月色撒進街道上，涼風嘲笑着卷起鐘澄的米蘭大衣，一股灌進她單薄的病号服裡，吹進重新換過藥的繃帶裡，鐘澄生疼，隐隐約約感覺到在流血。

鐘澄逆着燈光走向車站，夜深人靜時居然還有一對夫婦帶着孩子乘車。

鐘澄靠着車窗，覺得很熟悉，卻又說不上來為什麼，即将失去的夜晚很難熬，突然來的思念猶不及防，她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漫無目的一遍又一遍打着俞錦曦的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鐘澄戴着耳機，耳邊充斥着語音的循環播放。

鐘澄埋下頭，看着和俞錦曦的合照，淚水滴在她的臉上，被鐘澄慌亂的用手擦掉。

電話自動挂斷，取而代之的是俞錦曦柔柔的自動留言聲音。

她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号啕大哭，索性把手機熄掉，擡起頭看向坐在前面的一家三口。

他們坐在左前，她坐在右後，她這個位置剛好可以清楚看見他們。

男子身着一身交警服，疲憊的臉上寫着幸福與甜蜜，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小男孩從一旁擠過來。

“為什麼要特意坐這裡呢。”男子摸摸小男孩的頭發，眼裡寫着無奈與寵溺。

“他來的時候在上面寫了字呢。”女子側過身靠着男子的肩膀，男子俯身溫柔吻過她的額頭。

鐘澄愣了愣，随着思緒時間又往前延伸。

她們初見時她眼裡的閃躲。

她看到她提着奶茶時的欣喜。

她喝奶茶和她看着她喝時的開心。

她被團團人群圍住的假裝鎮定。

她看見她為她解圍時的放松

一切都回蕩在她的腦海裡。

傍晚時俞錦曦雙眸與如今男子眼中的感情完美的重合在一起。

世間萬千怎一個情字了得。

男女通吃不過是旁人開的玩笑，我們明明都是…

還是說，隻是我一個人的執念？

“沒有散掉嗎？”男子一手将小男孩抱近車窗，另一隻手挽過妻子側身過去看。

“才沒有，姐姐說她會魔法，吹一口氣就能看見。”小男孩稚嫩的聲音将鐘澄的思緒拉回來。

“你看你看！”小男孩激動着蹦跳，夫婦突然意識到什麼般，回過頭看着鐘澄。

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用嘴型對鐘澄說着，鐘澄不自覺笑笑笑，對他們擺擺手。

鐘澄偏過頭看着車窗，整個身子突然抖了一下，心髒猛地跳動。

她慢慢俯身，看着上面若隐若現的水迹，感受着越來越強烈的那個熟悉的感覺。

她将刺痛的右手微微擡起，顫抖着慢慢放在上面，一股安心感瞬間湧上來，唇不自覺的微微抖動，她輕輕嗓子，覺得哽咽。

她俯過身，像傍晚輕輕吹紅俞錦曦耳根那樣，吹顯了上面的字迹，她看着上面的名字，愣了愣，擡起右手忍着疼痛，顫抖着在旁邊重重的添上：

『俞錦曦』

鐘澄穿過林蔭路跑回公寓，一路上彌漫的濃郁水霧揪着她的心，她打開門，房間裡靜靜的，隻剩下時鐘的嘀嗒聲。

“俞錦曦！”

鐘澄按着發疼的右手臂，彎下身子用頭按開房間裡的燈，一邊溫柔呼喚着卻沒有聽到回應。

鐘澄環顧四周，俞錦曦的東西都好好的擺放在原來的位置上，她松了一口氣，敲敲俞錦曦的卧室門，沒有聽到裡面有動靜，她打開門，所有的物品都完完整整擺放在那裡。

還沒收拾東西。

鐘澄的心一喜，疲憊擔憂的臉上閃過一絲放心和喜悅。

那人呢？

鐘澄回想起一路上濃郁的水霧，心又緊張起來，拿出手機，已經開始顯示電量不足，她點開俞錦曦的資料欄。

離線。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開機了。

在和誰打電話？

和我嗎！

還是管理人員…

鐘澄的心一緊。

要走的話會回來收拾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