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後仰墜向江面,随後勾住橋底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
金屬碰撞由絲線将她手掌震得發麻,到對岸吊塔時,她借着慣性狠狠踹向塔頂蜷縮的黑影。
被踹翻的人發出一聲悶哼,随即抱頭趴地上哭喪:“我真沒辦法!有人給我下了蠱,不搶回來就渾身癢癢啊!”
九一居高臨下地俯視他,那人坐地上慌忙往後退:“你…你别這樣看着我。”
他猛地撞在欄杆上,九一抽出腰間的噴霧,對着那人脖頸處蠱蟲圖騰的位置按下:“癢?”
白霧裹挾着藥劑在圖騰上炸開,那人慘叫着在地上翻滾:“救…救我…”
“偷我東西怎麼不想着我救你。”九一踩着對方抽搐的手腕将他固定住,“三番五次打電話挑釁引我過來。”
蠱蟲圖騰在藥劑侵蝕下化作黑水滴落在地上,那人尖叫:“你這是什麼鬼東西?!啊——!”
“或許是解蠱藥,或許是化骨水。”九一扯他衣服擦噴霧器殘留的液滴,“上次才收拾了一個,你也活夠了。”
“祖宗…祖宗!”蠱蟲圖騰逐漸褪色消散,那人捂着脖子跪地上連連磕頭:“我真沒辦法了,真沒辦法了,有人給我中了蠱要我死,我聽說你手裡有解蠱的我才偷你的東西激你。”
九一的聲音裹挾着刺骨寒意:“誰告訴你的。”
“祖宗人美心善,人美心善。”那人顫抖着将九一賣出去的小管哆哆嗦嗦掏出來,“就隔的不遠,等祖宗消氣了我們一起還過去。”
九一一字一頓道:“誰告訴你的。”
那人癱坐在地,見九一陰沉着眼但依舊等着他回話,終于崩潰的哭起來:“有人給我中蠱,說我不把得的錢給他就馬上弄死我。我半年來全吃的馊飯哇!”
“有天我在角落裡哭的時候,一個經常罵安言的人給我一個号碼說上面的人買了解蠱藥。”他越哭越兇,還不時抽噎着,“我打過去就是你的。”
“夠了。”九一打斷對面的哭嚎,于是他就眼淚汪汪的閉着嘴打小嗝。
兩個人順着梯子滑到地面上,那人怕被抓捕,戴着帽子低頭跟在九一身後。
繞過幾處巷口,九一站着不動,那人拿着小管識趣的從狗洞鑽了進去,過了一會鑽了回來,他悄聲:“還了…”
九一摸摸衣兜,剛好有一枚硬币,抛給那個人示意不遠處的馍馍攤。
那人攥着倆冒着熱氣的白面馍屁颠屁颠跑回來,要遞給九一的時候,九一轉過身開走:“把我的電話删掉。”
那人捧着倆馍馍追上來,跟在她身後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讨好地說:“祖宗,我、我以後給你當狗腿子!”
九一頭也不回:“毛病。”
鍵盤敲擊聲混着咖啡機嗡鳴。夏禦雪揉過酸澀的太陽穴核對數據。
太重了。班味太重了。
夏禦雪,你班味太重了!
夏禦雪臉上冷着,内心止不住的哀嚎。
随後辦公室門被推開的吱呀聲響起。九一将門關上,斜倚着打量她,面無表情的嗤笑一聲,随即嘲諷道:“好負責。”
“嗯。”夏禦雪按下回車鍵,聲線冷淡,卻無端染上幾分缱绻:“不負責些,怎麼兜住你搗蛋?”
九一剛要脫口刻薄話。可昨晚夏禦雪那些對别人絕不會出現的輕柔嗓音、混着“乖,睡吧”的呢喃,此刻竟在她腦中循環往複。
在刺痛與悸動交織中,她突然踉跄着上前兩步,在夏禦雪從屏幕抽回的驚訝的目光中徑直埋到她肩膀上。
鼻間萦繞着熟悉的氣息,沒有懷中熱烈,但是也足夠。
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夏禦雪幾乎是她過來就立刻環住她的脊背。
“怎麼了?”夏禦雪拍拍她後背,“誰欺負你了?”
“黑市發的。”九一推了支藥膏進她口袋,聲音竟然不像平時刻薄的自己:“給你。”
夏禦雪垂眸瞥了眼那支撞傷膏,無奈輕笑道:“那麼巧。”
記憶倒灌,九一在這個瞬間猛的驚出冷汗。
九一飛快起身,将夏禦雪肩膀狠狠推了一把,她盯着對方驟然睜大的眼睛,嘶吼聲恨不得把自己扯碎:“别碰我。”
她條件反射猛甩開夏禦雪下意識伸來的手,連連後退中狼狽跌倒在沙發上。
夏禦雪悶哼一聲,被舊傷折磨的腰驟然抽痛,仍快步跨到她面前。
夏禦雪的聲音帶着沙啞,膝蓋重重抵在地毯上,幾乎是半跪在沙發前仰頭看她:“不舒服嗎?”
“…”九一低着頭,搭在頭上的指節泛白,隻是急促喘着大氣,數次開口才拼成一句完整的“對不起。”
她當然知道夏禦雪在管她,可她隻是将額頭抵着膝蓋:“别管我。”
門外響起敲門聲,夏禦雪用寒氣毫不猶豫将門反鎖,同時冷聲回答:“沒空。”
“看着我。”夏禦雪貼合住九一冰涼的臉頰,一點點将她低垂的頭擡起:
“我的領隊,你看着我。”
九一被迫擡頭與半跪在身前的人對視,夏禦雪用指尖擦過對方濕潤的睫毛:
“告訴我,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