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個鐵直男,而是自認為是泛性戀,但查爾斯警告我不要把這種話說出去,免得同時遭到同性戀和異性戀的歧視,這種性向或許比雙性戀更加糟糕,因為沒人能保證我會不會為了一個漂亮人妖放棄我忠貞不渝的愛人。
我欣賞美女也欣賞美男,也知道西裝革履的男朋友到底有魅力在哪,但也不至于像那些春心蕩漾的bottom一樣對着帥哥發癫……是的,我親眼見到很多小bottom對我的男友發癫。
我想,那大概是因為我對自己的外貌十分自信,覺得一般的帥哥根本配不上我。不管怎樣,在看到查爾斯的那群“朋友”之後,我意識到确實對同性戀這個特殊群體抱有了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當然也有很多的偏見。
查爾斯所說的“朋友”或許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和萊昂納德那種友人性質不同,他們是一群抱團取暖的特殊性向者。當時我以為他的意思是說他們和自己一樣都是同性戀。直到後來我意識到這個該死的勳爵其實就是個隻愛欺負男人的雙性戀(怪不得他能說出雙性戀遭歧視這種話)。查爾斯的意思其實是說這裡有和我們有共同點的家夥。
戴安娜·巴斯滕是一位身材高大、保養得當的荷蘭淑女,喜歡男裝,看似四十多歲,但實際年齡恐怕遠超于此。她留着卷曲的灰色短發,還有一雙銳利的灰藍色眼睛。她曾是個經驗豐富的醫生,據說年輕時酷愛男子的騎馬服。我猜她應該是個水平不錯的擊劍愛好者,因為她的手掌在某幾個特定位置有些厚繭子。戴安娜不願意提起它們,說自己年輕時可是被這些“男人會有的愛好”害慘了。
她有過幾任女友,但如今單身。她慷慨地捐獻出了她那棟漂亮的三層小樓,潛移默化之中也成為了這個小群體的精神領袖。她歡迎他們借用她的客廳開派對,但限制他們喝酒,有時會給他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心理疏導。
在這裡沒有人會不喜歡戴安娜,即使是那位曾經和她結過婚又和平分手的年長女士格雷特,如今也以友人的身份與她住在一起。她們很默契,也很融洽,簡直就像真正的伴侶。戴安娜并不否認,隻是補充說自己和格雷特或許還是以友人的身份相處更輕松。格雷特是她的第一位女友,也是唯一和她結過婚的。
第一次見面時戴安娜親切地摸了摸我的頭發,幾乎是一根根贊歎了個遍。
“你有一頭絲綢般的美麗紅發。”她對我的頭發贊不絕口。說實話,我很受用她的誇獎。雖然我對外祖母沒有印象,但我很希望她能像戴安娜。
戴安娜雖上了年紀,但依舊像年輕人一樣聰明敏銳。她的視力依舊好得很呢,自然注意到查爾斯的嘴唇被我此前發狂啃出了血,但她故意視而不見。
不是每一個特殊性向者都像查爾斯一樣勉強潔身自好——至于為什麼我用“潔身自好”來形容查爾斯,那隻是因為别人的私下混亂程度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查爾斯交了那麼多次男朋友,也沒染上任何難以啟齒的怪病。
查爾斯或許希望展示給我看的就是這群人。特殊性向并不可恥,但是他們中的一部分恰好犯下了其他罪孽而已。比如幾個為了所謂的“真愛”不惜背井離鄉來到寒冷潮濕的不列颠的、結果慘遭所謂“戀人”抛棄的家夥。他們不敢回家又沒有本地的戶籍,有的甚至語言不通,隻能可憐兮兮地擠在這裡,等着大發善心的戴安娜定時的救濟。那可是一群千真萬确的非法移民。
他們時常木然地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驚恐的眼睛睜得很大。不知道那是因為他們看不清,還是想努力強調自己還是活人。
我讀過一些描寫戰争的紀實文學。我想象書中人物的眼睛,就和他們的眼睛一樣。他們打輸了一場特殊的戰役。我隻是沒想到,時至今日,就連同性結婚都已經合法的今天,還是有那麼一群人得不到世人的祝福。
這讓我很難過。但查爾斯似乎不怎麼喜歡這些家夥,讓我不管覺得他們怎樣可憐,都要盡量離他們遠點。可以用錢買食物和生活用品,但是不要給他們錢。他的話讓我感覺矛盾而奇怪。我還以為他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看非法移民的呢。
查爾斯隻是這麼告誡我的:“不是說那些為數不多的英鎊最終一定會在他們的手裡轉化為煙酒和毒品。但我之所以會這樣說,理由隻會是因為我給過。克裡斯蒂安,答應我,給什麼都好,就是不要給錢。”
他的請求帶着前所未有的誠懇,讓我根本無法拒絕。我沒有問他理由,因為我認為自己應該給他多保留一些隐私。
但這裡的大多數人隻是平平淡淡地活着罷了。戴安娜身邊會有來自不同階級、不同職業的人。有伴侶的大多已經與家庭和解,隻是偶爾聚集在戴安娜身邊開聚會。沒伴侶的,戴安娜倒也并不介意他們在這裡尋找自己的另一半。但是她堅決反對他們去搞一/夜歡愉,尤其是gay。她說,要是容忍他們随便亂搞,遲早會統統染上病。
一個叫安東尼·蒂瓦艾特的美國人主動找上了我,裝模作樣地向我抱怨:因為gay圈普遍top少bottom多,在意識到查爾斯·蒙哥馬利也是個bottom的時候,不少男同胞對此深表遺憾。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深感遺憾”其實非常耐人尋味,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尋死覓活的哭泣。
“害羞的小bottom們覺得自己沒有機會了。”安東尼低聲笑話他們。“所以,你已經優秀到擊敗了數不勝數的情敵了,克裡斯蒂安。”
雖然我對SKII、碧歐泉、倩碧、雅詩蘭黛如數家珍,但我絕對不是gay佬。但第一次見面時安東尼就熱情地拍我的肩膀,問我:“嘿,法國佬,你的打扮娘們唧唧的。所以你是top,ver還是bot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