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不知為何,他居然開始莫名其妙地和我聊起了園藝。當然,他的園藝知識的确豐富,從土壤講到肥料,從肥料又講到修剪……好吧,這些尚且還在我的理解範圍内。但到了最後,他竟然談論起了分析純磷酸二氫鉀(他自稱可以用這個平替Scotts公司生産的水溶肥料)!如果我任他發揮,顯然他可以滔滔不絕地從今天早上講到明天早上。
誰能理解呢?這久違的化學課攪得我頭暈目眩。最後,為了不再聽他的“化學科普講座”,雖然我很不樂意,但還是硬着頭皮向他認輸了。
“沒想到您除了本職專業,居然還精通園藝知識,今天我真算是受教了。”
都得怪查爾斯,害得我滿腦子都是什麼包膜肥料(Osmocote)、硫酸亞鐵和螯合鐵。我知道查爾斯大概是學化學出身的,因為他的書架上有無機化學課本,裡面還夾了寫着“這天殺的實驗數據究竟是哪個低能兒學生編出來的?”的怨氣沖天的實驗報告。
對此,我叫苦不疊。我發現一聊到他感興趣的領域,蒙哥馬利就會格外亢奮,即使面對陌生人也毫不露怯……好吧,他是個很放得開的社交恐怖分子。但我隻是個學藝術出身的學生,幾乎一聽到正經的科學知識就要雙膝一軟、眼前一黑。
出于禮貌,他的語速放得盡量慢,一字一句的,好像是真的打算把我講懂一樣……主啊!我出身低微,不該對一位尊敬的勳爵産生非分之想,請寬恕我的罪行吧!
這大概就是知識的力量——知識讓我對這個優雅俊美的蘇格蘭佬突然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談不上精通,隻是因為有個對園藝興緻勃勃的兄弟而已。”
我木讷地望着他,等着他繼續說下去。但這次他隻是無奈地攤開手:“算了(Forget it),那暫時并不重要。”
我咽了口唾沫,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他蜻蜓點水地在我的唇上吻了一口,露出友好而純良的微笑:“感謝你願意陪我聊天,謝謝你。”
好吧,這樣的交易不算太虧……很快,不争氣的我就把此前諸多的不快忘到了腦後,高興得忘乎所以。
好耶,他居然主動親我了。這是個大突破。
我的确很想再次和熱愛水彩畫的雷杜德小姐聊天,以及見一見安東尼口中那位隻有周末才會造訪的卡爾·帕斯加德。
當我們驅車來到戴安娜家的别墅時,他一見到戴安娜家開得正盛的爬藤月季,就又止不住地感歎起來。
“多漂亮的月季呀,克裡斯蒂安。”
“是嗎?我還以為你又要跟我聊聊園藝了。”
他搖下車窗,用打火機點着了煙。我目不轉睛地望着他,他便深吸了一口,漫不經心地望向窗外。
“我擔心會讓你誤認為我在拿你不熟悉的知識打壓你。既然你不想聽,我就不會強迫你聽。”
我搖搖頭:“其實我對園林也不算一無所知。看看戴安娜家花園裡的土壤,幾乎完全可以媲美園藝公司出售的那些專用營養土了。”
他好像被我勾起了興緻,戲谑似地微微挑起眸子:“哦,是嗎?”
我洋洋得意:“當然。我還知道賣營養土是真正的暴利行業。一個出色而成熟的園丁根本不需要去買營養土。去松針底下挖一挖,完全可以挖到平替的。”
聽了我的話,他的臉上終于露出微妙的笑容,投向我的目光中也多了一絲贊許:“說的很好,克裡斯蒂安,你并不是園藝白癡。”
雖然花卉繁多的商品名和拉丁學名讓我很頭痛,但我自有一套記住它們的高效率記憶法,這也是我深受養父欣賞的一點。
雖然記性很好也并不是他選中我的根本原因就是了。充其量是錦上添花。
一想起養父伯納德·威爾吉利奧,我雀躍的心情就像被潑了冷水一樣,笑容也忽然消失了,反而悶悶不樂地低下頭。
“克裡斯蒂安?”查爾斯捏着煙,驚愕地拍了拍我,“發生什麼了嗎?”
“哦……很抱歉,我剛才走神了嗎?”我故作驚訝,很誇張地笑,向他示意自己沒事。“我在想,既然今天是禮拜天,英格蘭大約會有多少人去做禮拜?”
查爾斯輕輕搖頭,恐怕并不認為我剛才編織的謊言足夠有信服力。但很顯然,他并不想過分難為我。
“有事打電話給我,我在這等你回來。”他微微眯起眼睛笑,“你一個人去吧。我嘛……這次我就不去了。身體有些不舒服。”
我上下打量着他,絲毫不覺得他的身體有什麼毛病。不過,今天是星期天,這讓我不自覺地聯想到了那個隻有周末才會來的卡爾·帕斯加德。
雖然那時候我也沒料到他們倆的關系有多離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