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他又陷入了沉思。
他的沉默讓我不舒服——要是這樣無意義的談話出現在佛羅倫薩的家族會談裡,那卡爾這樣的家夥準要被割舌頭了。時間就是生命,是金錢,家族成員不會重視浪費他人生命的談話者。
但現在并不在佛羅倫薩。卡爾畢竟還是個有頭有臉的貴族後裔,怎麼說我也得尊重他。所以我決定主動出擊,将對話推進下去。
“您發給我的照片很漂亮。”我維持着禮貌的假笑。“剛好滿足了我不能看見他穿正統蘇格蘭禮服的遺憾。哦……不過話說回來,您是從哪得到這樣的照片的呢?”
“高中。”卡爾無精打采地回答。
“什麼?”
他喝了口酒。放下杯子,拿起餐巾一角輕輕擦了擦嘴。
“那張照片是男校時的一份課堂作業,要求是穿家鄉的特色服裝拍照。其實這作業主要是為了向幾個外籍學生表示友善與認同。校方要求上交電子稿,再印刷出來給班上的每位學生送一張。不隻是我,全班學生都會有一樣的。”
我恍然大悟。哦,原來他是查爾斯的男校同學。那他初戀男友的身份可能還是挺靠得住的。
“查爾斯·蒙哥馬利是個離經叛道、狂放不羁的學生。”他或許也有些微醺了,海藍色的眼睛懶洋洋地暼着我。“那所男校多出著名銀行家、政客和商人,那算是我們的一種文化符号。沒有幾個學生會在盡是從政與經商社團的公學裡另辟蹊徑,畢竟在幾乎全是貴族、富商、政客後裔的男校裡,友誼就等于未來可發展的珍貴人脈。”
“那查爾斯是個很特立獨行的學生嗎?”
“那倒不是……當時他在學生之間還算是很有威望。不過,真正讓他一戰成名的正是社團活動。當時他一個人申報了個原子能社團——說來好笑,這麼荒唐的社團,居然沒有被任何一個校領導注意到。他花了好幾個月高強度狂讀了一堆書籍,冒充劍橋大學核物理教授給美國核能機構發郵件,探讨得熱火朝天。他甚至材料都準備好了,而且已經從廢舊煙霧報警器裡提煉出了高濃度镅-241……好吧,那也是他冒充大學教授收購過來的。他險些被逮捕,所幸輻射劑量也沒超标……查爾斯不是那種任憑學校籠罩在超标幾百倍核輻射底下的科學狂人。但要不是最後被人舉報了,我們都很擔心他會搓一個小型核反應堆出來。”
“既然您說沒有專門的原子能社團(想必任何一所正常人開的中學都不會有),那他是自學?”
卡爾淡淡地答道:“也不是,是他姐姐維多利亞全程指導的。她在大學裡修習的正是這個專業。她還請了不少教授給她的兄弟輔導。”
維多利亞?!
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了那位溫婉美麗的金發女公爵。一想到她會如何在電話裡指導自己正在上中學的弟弟搞核物理,我就汗毛直豎。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們家準是有些瘋狂的血統。
提起查爾斯,卡爾的緊張心情緩和了不少,講起高中生活時而還能露出和善的微笑。
他一定很懷念那段值得銘記的高中時光。看到他那樣愉快,我也忍不住将情敵身份抛到了一邊。不得不說,查爾斯挑男人的目光還是不錯的。無論如何,他初戀男友的臉實在是賞心悅目,尤其是微笑時候……别誤會,這隻是單純的欣賞,我并沒有帶着傾慕的目光看待帕斯加德。不管怎樣,我可不會背叛我的勳爵。
我忍不住問道:“那您是怎麼認識查爾斯的呢?”
卡爾的目光黯淡下來,似乎有些不願回答這個問題。他猶豫着點點頭:“沒什麼大不了的。雖說是男校……同性戀的比例也并不高,男校學生有時候還會跟女校聯誼。那時候是我恰好看對眼了,一見鐘情……僅此而已。抱歉,多餘的我記不清了。”
他不願意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