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聽到這個詞,我終于勉為其難地露出笑容。我沒想到威爾吉利奧閣下居然這麼直白地威脅我。母親隻是他控制我的道具。
“好的很,克裡斯蒂安。”養父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其實他根本不關心我母親的近況,隻是希望我帶着我那魔法唾液腺趕快回他的身邊去,并重新投身于那場暗無天日又永無止境的戰争中去。
我從來沒有親手殺死過任何人,但因我而死的活人屍首已經堆成了小山。在剛開始給活人注入精神控制素的時候,我總是因緊張注入過量,導緻犯人在極大的恐懼中陷入休克,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那段時間我每天都要做噩夢——我太愧疚了。有人因我而死,而且死得毫無價值。隻是因為我需要繼續戕害其他人,所以不得不拿他們做我練手的試驗品而已。
很多次以後我終于成了位熟稔的幫兇,生命消逝的全部價值就在這裡。這怎麼會不讓我心情沉重。
我知道,自己在殺人方面根本沒有什麼才華。要不是因為我足夠聰明,而且天賦無可取代,養父早該抛棄我了。
“克裡斯蒂安,你在英格蘭遇見了什麼看對眼的女孩嗎?”他呵呵笑着,“隻要你高興,就帶回來和家人們見個面。當年我就是這樣認識了你母親(這裡是指我的英國養母),把她帶回佛羅倫薩成婚的……說到底,什麼樣的好女孩配不上你呢?”
英格蘭有他的勢力範圍,我猜他肯定是知道我正在跟一名男性勳爵談情說愛。與諸多迂腐不化的家族首領不同,我的養父思想一向開明,其實就算哪天我真的帶個男人到他面前說是結婚對象,他也不會說什麼的。
他不鼓勵同性戀,但他也不在乎,因為他會把那歸結于年輕人趕時髦的好奇與沖動。而且他一直都覺得,隻要我到了他這個年紀,心态就一定會變得跟他一樣。
我不想讓查爾斯知道威爾吉利奧家族的勾當。他從來不過問,我就從來不告訴他,這樣我們才能一直相安無事。但要是真的都瞞不住了,那為了保障他的人身安全,我會逼他跟我分手。要是勳爵知道我私底下究竟幹些什麼工作,會怎麼看待我呢?
我含糊其辭地報了個歸家日期。
他對我的私生活其實不感興趣。哪怕我不分男女老幼跟一個城的活人開趴亂搞,他也無所謂……說不定還要因此高興哩。年輕人精力旺盛不是壞事。好賽馬總是急着掙脫缰繩的。
“好極了。”
養父挂斷了電話。
我眼前天旋地轉,想吐,簡直快暈倒了。真奇怪。我的心裡其實平靜如水,為什麼身體卻先我一步産生了反應呢?我思考了很久,也得不出一個所以然。
……随他去吧,此時此刻我已經無暇他顧。一想到即将跟我的戀人見面,我就忍不住地心跳加速,幾乎要唱起歌來。現在我隻想梳妝打扮後去見我的愛人。
我會讓我可愛的勳爵成為被接機人裡最惹人豔羨的一位,我要讓周遭的目光全部停留在他的身上……在接機時,即使是好萊塢大明星造成的轟動也不能蓋過查爾斯的風頭。為此我會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傻子都能看出來,如果我真心想要查爾斯高興,那我應該穿上一身奔喪似的黑大衣,把扣子一扣到底,最好把領子立起來遮住臉。查爾斯雖然比我還年輕,但屬于那種不愛顯擺的古闆不列颠人。
最後我思考了一會,挑了件有光澤的bottega veneta長款深灰色風衣,配了件白底有花紋的ETRO牌秋冬款襯衫,襯衫底塞進了ETRO高腰闊腿褲裡。最後我還圍了條顔色很花的絲綢圍巾,就像音樂劇裡的于連那樣松垮垮地挂在胸前。這絲巾是件昂貴的定制品,配色參考了馬蒂斯的《菠蘿和銀蓮花》。
說實話,我不算多麼好的情人,但身材高挑,臉很漂亮,嗓音也悅耳動聽。這就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
我的衣品經過了專業調教。毫不誇張地講,即使從我位于佛羅倫薩私宅的衣櫃裡随便掏出幾件單品,搭配起來都挺有藝術感。
每當對着鏡子顧影自憐,我都不得不感激母親把我生得這樣好,我長得和她很像,尤其是自然微卷的紅發和琥珀色眼睛。雖然美貌不能給我帶來什麼實際好處,卻的确能極大程度地滿足我日益膨脹的虛榮心。隻可惜,除了美色,我沒有任何足以讓别人為我驕傲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