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向他告白。”領主大人那天是這樣告訴貓妖精的。“但是,我太擅長說謊。現在即使說了真話,跟他做所有愛人之間會做的事情,似乎也沒什麼信服力。”
“所以,您喜歡他嗎,我的主人?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就會把他俘虜過來,作為戰利品獻給您。”
“是啊,我喜歡他。”他的領主若有所思道。“我畢竟不是扭捏陰郁的英格蘭人。說了喜歡,就是真的喜歡而已……不過,你要怎麼俘虜他?”
領主感到興緻盎然。
“把他的靈魂也吞下去。”查爾斯義正辭嚴地說,“這樣,你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居然是這種解決方法嗎……?查爾斯·蒙哥馬利,你果然是一隻純粹的妖精啊。
……
“無論那意味着苦痛還是幸福,這世界上還是不存在什麼永恒。但我仍舊相信,忠實,終究是要比背叛更漫長一些。”
貓咪那親愛的領主大人曾經這樣告訴過他,于是他傻乎乎地相信了一千年。
他本以為自己是那位過于無知、因受到命運蒙蔽而罪該萬死的王子。但事到臨頭,才意識到身為妖精的自己才是那條有苦說不出的啞巴小美人魚。
……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對他産生了一種不可遏制的渴望。那并非忠臣之心。我隻是想要他成為我的,我的,我的。他的一切也都要屬于我。至于靈魂,我要他的靈魂升上天堂去。
白貓有些麻木地心想着,在無邊的黑暗中蜷縮起身體。
那時候我沒有絲毫人性,隻是憑着妖精的本能,對他産生了一種近似愛憐的占有欲,就像鳥雀占有着一個天然形成的鳥窩一樣。後來,他的一切都屬于我了,就連靈魂也包括在内。可我卻由衷地為他感到傷心。不會的,我們的命運本不該是這樣的。
我的主人,他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凡人,那時候并不知道有靈魂的存在。即使教會和年長者都是這麼說的,他并也不相信人類死後可以去到快樂的地方。畢竟他總是特立獨行,還對上帝的眼光充滿懷疑。
……天知道我多少次地做夢,夢見那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夢見他沒有讓我吞下他的靈魂。恐懼、悲傷、孤獨、背叛……那一切因我而起的災禍仿佛全都沒有存在過。我夢見他如我所願地進入天堂。但笑着醒來,卻陷入更大的絕望與虛無。
我即使死去,也總會再次睜開眼睛。啊,要是我一開始就不是妖精,而是人類,或者其他什麼有靈魂的動物的話就好了……
據貓妖精查爾斯·蒙哥馬利所知,就連水馬精靈都是會喜歡上人類的。以前,他總是觀察他們,把這些家夥對于人類的愛當做弱點,竭盡所能地戲弄、挖苦他們。他目空一切,高高興興、自由自在地活了許多年。那時他是隻快活的貓妖精,覺得鄙俗之人的評價于自己而言毫無價值,就像現在走路時會被人塞的廣告傳單一樣。
後來他遇見了領主,開始渴求不滅的靈魂。接着他遇見了愛慕領主的法國人,又開始渴求那足以越過靈魂看透事物本質的無暇之愛。
蘇格蘭人是誠實、勇敢、堅強的民族,或許也會常常引以為傲,覺得這些美德能将自己與英格蘭人之間劃出明顯的界限。可這位狡猾的領主大人卻擺了他忠實的妖精臣子一道——現在他已經離開了。離開這裡,人類的意識是存在不了太久的。
那位領主大人究竟是怎麼想到那種解決方法的呢?竟是靠消滅自己的靈魂,讓他人的罪惡一筆勾銷。隻要他摧毀自己的靈魂,那些因他而起的罪行就都将不複存在。貓妖精查爾斯·蒙哥馬利将得到赦免。克裡斯蒂安·薩列裡的靈魂(隻是他這一世的名字)也不會再因自盡被天堂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