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鴉即将去往賭徒身邊。在那之前,他小聲地跟他最喜歡的那棵冷杉樹告了别。
“親愛的冷杉,馬上,我就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那是一片沒有嚴寒和凍土的溫暖國度。在那遙遠的地方,有着終年不謝的鮮花,人們相敬如賓、情同手足,不分貴賤地圍着篝火跳舞。也許我沒法經常回來看你。或許,十天後我就會回來……也可能是二十天,甚至十年、二十年。但别為我擔心,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
冷杉雖然感到不舍,但還是很高興自己的松鴉即将前往更美麗也更溫暖的國度。
“我很高興你要離開這片寒冷的高地了,親愛的松鴉。”冷杉高興地搖了搖它的枝葉。“真可惜我隻是棵冷杉,不能陪你一起走。不過,請在離開之前再吻我一次,我心愛的、摯愛的鳥兒!”
松鴉親吻了冷杉樹終年常綠的針葉,振翅飛走了。他是位言而有信的貴族,但今天必須得對他親愛的冷杉撒謊。這讓他感到很難過。
松鴉飛到了賭徒的窗前,優雅地啄了啄窗沿。
“賭徒,請開門,我應約而至。”
賭徒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砧闆上。他樂于欣賞美麗的鳥兒痛苦掙紮的模樣,并沒有一刀了結松鴉的性命,反而用廚刀去割開他的翅膀。松鴉原以為自己做好準備了,但當鋒利的廚刀慢慢割開他的翅膀時,劇烈而陌生的疼痛讓他無所适從。他還是隻未經世事的小鳥,根本不懂讓自己避免疼痛的技巧。他哭着請求賭徒能利落地掐斷他的脖子,但是那無濟于事。松鴉失血的叫聲越是令人心碎,賭徒的笑聲就越是輕松愉快。
如果不是宮廷詩人突然出現,小松鴉的确就要慘死于賭徒之手。他是追着小松鴉而來的。見到賭徒,詩人就沖了過去,不由分說從賭徒的刀下搶走了流血不止的松鴉,還仗着宮廷詩人的權威下狠手揍了賭徒一頓。賭徒不能把他怎麼樣。因為這天才的宮廷詩人在小松鴉的幫助下,創造出了一首注定名垂青史的贊美詩,現在他可是國王面前的紅人。
“對待流氓,肯定是要用點流氓的手段。”
詩人嘟哝着,把小鳥帶回家,小心翼翼地給他喂了些水,
驚悚和痛楚幾乎要奪走松鴉的性命。見到宮廷詩人,他戰栗着,哭泣不止。仍在流血的翅膀垂在地上,不一會便留下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迹。
“現在我痛不欲生。即使我用高貴的姿态匡扶正義,卻總是事與願違……我的農夫朋友對我的熱心視而不見,不由分說就懷疑我是個竊賊。那束目光是那樣冰冷……仿佛我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髒東西。我的詩人啊——您索性殺死我,吃了我吧。但願我這愚鈍的血肉也能為您滋養出下一首天才般的詩篇。”
詩人因他而流淚了。他鄭重地向小松鴉發誓,自己不會吃他,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把他帶走。這個高傲的詩人甚至願意低聲下氣地懇求國王的獸醫,求他們為小松鴉包紮傷口。
(以下為蘇格蘭人查爾斯·奧斯卡·蒙哥馬利的續寫。他将文字随意地抛灑在一張信紙上便交給了原作者克裡斯蒂安。筆迹急促且潦草,顯然是靈感迸發之時的即興之作)
過了一段日子,小松鴉的傷口已經愈合。趁着詩人離家上朝,他便悄悄飛走了。詩人感到傷心,卻無可奈何。他想松鴉大概是對人類徹底失去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