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适時響起應答聲。

謝今朝彎了彎眼睛：“好了，那就上課。”

嘩，整齊劃一地翻開課本。

謝今朝垂在講桌的手碰到簽字筆，他合上筆蓋，聲音有些無奈。

“别看課本，看我，看黑闆。”

或許是他的聲調太過有趣，學生們發出哄笑，再次給面子地應和道：“好——”

謝今朝笑着歎了口氣。

“課本不是最主要的，不用一直盯着看，把我講的每句話都争取聽懂就夠了，邊聽講邊看書，”他又抽了根粉筆捏在手裡，“你們三心二意的能力培養得挺早啊。”

底下又哈哈笑成一團。

“好了，看黑闆——”

第一堂課是非常淺顯的概念問題，要涉及到真正的高中數學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下課鈴響，幾乎是同一時間，還在黑闆上龍飛鳳舞編例題的謝今朝停下筆，轉身拍拍手裡的粉筆灰。

“先下課，例題下節課繼續。”

說罷，夾着自己帶來的練習冊，大步一邁毫不留戀地出了教室。

教室裡熱鬧起來。

“救命，誰能拒絕準點下課的數學老師！”

“救命，誰能拒絕長得好教得好的數學老師，我還以為第一節課我會睡過去。”

“醒醒，你那就是純新鮮感沒過，下個星期你包天天拒絕的。”

“老師，太清醒真不是件好事。”

“老師，你困了嗎，不困再睡會，我有點清醒了。”

“但是我說實話，勾題做誰懂懂我，真的受夠一晚上光數學就四五頁練習冊的日子了。”

“我懂……而且他還不收答案，我想哭。”

“真的假的，這麼誇張，一晚上四五頁練習冊。”

“我作證，我初中就這麼過來的。”

“啊對對，你怎麼知道我就是那個初中開始挑燈十二點寫作業的人……”

第二節課後是大課間，學生們要去操場第一次跑步做操。

大課間是班主任帶隊，理論上跟謝今朝沒有關系。

但你知道的，這隻是理論上。

“你帶哪個班來着？”謝今朝用胳膊碰了碰陸圓缺。

“十六班，你隔壁。”陸圓缺的聲音懶洋洋的，邊走邊翻看手裡牛皮紙封面的本子。

這是前不久年級安排下來的，每個班除了班主任，還配備一名實習班主任，實習班主任大多是青年老師，今年新招的這批老師基本都分去了各個班兼任實習班主任。

其實就是給他們這些新老師刷經驗條，盡快上手班主任這一角色，呆個幾年，就像宋長明一樣，繼續刷班主任經驗條。

謝今朝分到的就是本班。

當然，他現在手上也隻有十七班一個班。

謝今朝和陸圓缺到操場時，運動員進行曲剛剛過半。

宋長明應該是随班來的。

還在操場外謝今朝就看到他了，班主任站在方陣外的籃球框下，在一群穿藍黑混白校服的學生中不算顯眼，但位置實在突兀。

“班主任，早。”

謝今朝沖宋長明打了招呼，上前遞過手冊：“班主任簽個字？”

宋長明一笑，接過那本厚厚的冊子：“你把班主任當逗号用？”

謝今朝笑出聲。

然後，他看到班主任抽出夾在本子上的簽字筆，在報告第一頁“大課間跑操”一欄下班主任簽名處簽下了大名。

班主任的字如其人，瘦長，筆挺，有力。

謝今朝接過報告冊，把筆卡在冊子扉頁，背靠籃球框架，右腿彎起腳抵着籃球架。

面前方陣套了校服外套的學生們跟着廣播指令列隊散開，随着節拍開始做準備動作。

看久了有些無聊，謝今朝想。

體委在最前面帶隊，音樂下做着體操動作的學生有些懶散，謝今朝找了個話題。

“你也是本地人？”

“不算，祖籍是這裡的，隻是從小在成都讀書長大。”

挽起運動外套的袖子，宋長明曲起食指指了指方隊，示意他們列隊歪了。

成都？

他順着班主任的話說下去：“成都教育資源豐富得多，能去成都确實更好。”

宋長明搖搖頭：“前些年還好，這幾年開始我們和一二線城市的差距越拉越大，好生源流失大半，留下的又被市上兩所重高二次平分，附中是國重，我們讨不到多少好。”

“怎麼不留成都？”謝今朝随口道。

“開始也想，但資曆不夠。”

宋長明雙手報臂，額前碎發有一搭沒一搭地被風吹得輕晃：“成都确實條件好，但要求很高，我的水平夠不到。當然，我也不想讀書了。”

謝今朝的拇指反卡在筆蓋夾裡，聞言擡起一點頭。

“不想讀書？”

“這個。”年輕的班主任指指謝今朝夾胳膊下的手冊，擡了點下巴沖他挑了挑眉。

謝今朝很快反應過來，一聲輕響，拇指從筆蓋夾裡抽出，他輕輕笑了一下。

這個班主任，好像是跟他心理準備中的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