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
“哎哎哎,謝老師謝老師——”
謝今朝停下腳步:“什麼。”
跟來的齊思銘勾着覃堯的肩膀,笑得有些心懷不軌。
“謝老師,小道消息說我們要出去遊學,真假啊?”
謝今朝回頭:“你們哪打聽的?”
沒否認?
有戲啊。
齊思銘很快給覃堯使眼色,戳戳他的胳膊肘。
謝今朝在這之前先說:“小道消息,沒官宣不信謠不傳謠啊——還有你,覃堯,不整隊?”
覃堯摸摸脖子,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們來問問,今天黃燦帶隊。”
喲。
看來又是初初的鬼點子。
謝今朝擺擺手打算趁亂走人:“要去班主任會通知,高中還想到處遊,我們上學那會可沒你們這麼好的條件。”
“哪有嘛謝老師,我們這不是想着增進一下班級團結,氛圍更融洽一點嘛。”倆人互相一使眼色,運動員進行曲逐漸進入尾聲,兩人于是邊說邊往回跑着下樓梯。
還不夠團結啊,哪次的馊主意是一個人想出來一個人幹的。
人已經跑遠,于是謝今朝的話沒來得及說出來。
謝今朝往回走去辦公室拿東西。
走廊邊遠遠看見十七班的隊伍被帶着往操場去,兩個男生跟在後邊猛追,很快混進了隊尾,不多時便蹭過去幾顆腦袋。
謝今朝被逗笑,進了辦公室卻發現成蹊和陸圓缺也湊在一起還沒去操場。
卷起本薄薄的練習冊,謝今朝往陸圓缺胳膊一敲。
“你倆幹嘛,都不去操場了?”
成蹊晃晃手裡的單子:“我剛上年級組辦公室拿資料來着,看到晚上開會的單子,我問組長先要了張看看。”
謝今朝放下東西湊過去:“定了?”
“是啊。”成蹊把單子遞過去一點,三顆腦袋湊近了一起看。
謝今朝整體浏覽了一遍,沒看到具體的地點:“怎麼沒說目的地?”
稀奇,着實稀奇。
研學遊這個詞還是謝今朝大學才知道的,從前别說遊學,月底月假能正常放都覺得幸福。
“多半是周邊吧,不會跑太遠。”成蹊翻看着紙張,說道。
謝今朝眼睛亮了亮:“不錯啊,去個一天兩天的,當放假了。”
陸圓缺回頭看他:“美的你,趕緊走了去操場,等會遲到了。”
廣播聲大起來,三人從座位起來,卷起各自的手冊,推開門朝操場去。
“班主任。”謝今朝走過去,鞋尖碰碰宋長明的鞋尖。
“怎麼了?”宋長明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擡起來,一串陰影落在額前,鏡片反着金色的太陽光。
“聽說今晚開會?”
“嗯,研學遊的事。”
宋長明把手機遞過去:“剛發的通知。”
喔。
謝今朝點點頭。
“真能去麼。”
别誤會,他真不是明知故問,隻是從前有太多次說好的事被臨時反悔般地取消,他實在讨厭這種期待後的落空。
宋長明笑出聲:“你很期待?”
謝今朝點點頭:“有點,以前都沒機會參加。”
“會去,今晚主要确定地方。”
謝今朝眼睛亮亮的,他實在有些太期待了。
大學的很多同學高中或者更早前就擁有過研學遊的經曆了,長的短的,多的少的,隻有謝今朝輪到這個話題一片空白。
他還挺想……
挺想補齊這塊空白的。
離他們最近的正好又是許晦。
她面色不改聽完,然後在做操轉身間隙把消息傳遞給四面八方。
于是等早操結束開始跑步,消息已經傳遍十七班,當然,包括隔壁十六班。
“哎喲我天,真假啊。”
“姐還能騙你不成,晦晦聽得真真的。”
“我也聽到了,我就站許晦後邊!”
“姐,你真是我親姐。”
“班長呢班長呢,再去隔壁打聽打聽,謝老師和陸老師不關系好嗎,肯定好套話!”
“初初——初初——哎喲黃燦你人呢,跑快點,隊伍又散架了,等會又要挨訓。”
“覃堯跟齊思銘剛不也說穩嗎。”
“能出去玩兒咯,我初中還沒研學遊過呢。”
“诶诶,我去過一次,去了三天,巨好玩兒我給你說。”
“真假,你哪個學校的,我怎麼不知道?”
“初初?你怎麼上這來了,快挪個位置出來。”
重任歸來的初初喘着大氣,穩着跑步的節奏,開口一句話喘三拍:“打…打聽到了……十六班班長…說…說…今晚班主任開…開會,……講……”
“哎喲,大寶貝你少說兩句,喘口氣先。”
“我的寶寶,你趕緊的,去系個鞋帶歇一會回來再說吧。”
“诶诶,前面又掉隊,你們往前面點,快。”
“噓噓——後邊——行政——”
“不是,初初寶寶,還說了什麼,你快說啊,急死姐姐了……”
“等……等……我喘口氣……就是……”
“我操,我好激動啊突然,誰來懂懂我啊……”
“我□□懂你我懂你,我上次春遊還是幼兒園了。”
“我操……”
“……”
會議後,研學遊正式敲定。
“成都…自貢,一個晚上夠麼?”
謝今朝歪頭看稍稍落後一步的宋長明,班主任個子本就比他高些,這會在他之上的樓梯,樓道燈一打,更加看不清他的臉。
“夠了,參觀場館就幾個,這邊的研學遊大部分還停留在當天來回,這次外地過夜還是開了好幾次會才定下的。”
室内剛剛開了空調,宋長明脫下外套挂在手上,長袖半卷到肘彎,懷裡抱着兩本筆記本,他還有下個會要趕,下了台階後兩人便不再同路。
“明天課間不出操,食堂熬了中藥,按年級和班級順序通知,我要個開學科會,你先去教室,晚點我過來?”
“去吧,有通知你再給我說。”謝今朝點頭,食堂效率還挺高。
“好。”
班主任抱着他那幾本在學校不離身的本子走遠了,厚德樓外是個長坡,宋長明順着那條長坡上去,路燈把他的身影不斷拉長又縮短,看起來行色匆匆,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穩。
謝今朝也忘了為什麼要盯着一個背影看這麼久,提醒他的是教學區忽然打響的下課鈴。
就那一瞬間,教學區忽然嘈雜起來,夜裡一片漆黑,隻有那裡天空被映得微微發亮。
春天來得悄無聲息,謝今朝反應過來時,教室外陽台邊的樹上原的本點點新綠已經舒展成了嫩綠的葉片,忽冷忽熱的風一過,葉片搖頭晃腦,像教室裡讀課文讀得朗朗上口的學生。
他有點想念博觀樓的辦公室,不知道自己辦公桌外的銀杏有沒有跟上春天的腳步。
周六上午第二節課,還有兩分鐘打鈴時,謝今朝出現在教室門口。
鈴聲響起,陳老師很少拖堂,加上是即将跑操的第二節課,于是他适時閉嘴,卷起課本往外走。
路過門外謝今朝笑着沖他點點頭。
“今天不跑操?”陳老師問。
“嗯,今天喝中藥。”謝今朝笑着回道。
往常鈴聲會在結束後緊跟催促入場的運動員進行曲,今天卻被掐掉了。
已經有一批人在陳老師剛宣布下課的時候就趴桌上緊急補覺,還有一批面對面地疑惑。
覃堯套班級編号背心的動作頓住,回頭看到笑眯眯的謝今朝。
“都坐着休息會吧,食堂今天熬了中藥,等會到我們班了就去領——順便坐窗邊兒的同學把窗戶打開透會氣,要去廁所的最好現在去,我們班在最後。”
謝今朝一邊招呼一邊走上講台,撈過平時宋長明班級教育坐的凳子坐下。
位置兩周一換,博觀樓的三人一桌沿用到了思齊樓,整體還是原來的三大組,座位變換按S形斜方平移,保證每個學生都有機會坐到好位置。
講台正對第二組,第一排坐的是付一、覃堯和齊思銘。
謝今朝也沒想通宋長明為什麼把這仨安排到一桌。
知道不用跑操,醒着的貢獻了一聲歡呼,沒醒的對于這麼大動靜隻是小幅度動了一下,換了隻胳膊繼續睡。
平常這會要麼是同桌要麼是體委和班長的喊聲把自己不情不願逼起來,現在一聽不用跑操,管他中不中藥,先睡。
第一排的三同桌正在讨論一道題,謝今朝支了支耳朵。
喔,地理。
忽然想起這學期都沒怎麼聽過地理課。
這學期聽課筆記比上學期少了些,謝今朝現在每周一三四連堂數學,因此周五下午最後兩節連堂語文再次成為謝今朝每周聽課筆記的最末篇。
手機傳來震動,謝今朝摸出手機。
很快,他起身看了一眼下面。
“各組組長看看組員少了沒,少了去外面喊兩聲——覃堯,收拾收拾準備帶隊,已經到十四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