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覃堯草稿本上寫完最後一筆,頭也不回地跟倆同桌說,“反正我就覺得這個條件不能當擺設。”
宋長明暫時回不來,謝今朝在隊尾清點完人數,領隊往食堂走。
隔很遠的地方就傳來濃厚的中藥味,謝今朝口罩下的嘴再也不裝,狠狠一撇。
太苦了,那晚回家把宋長明給的中藥熱開,滿屋的苦味三天都下不去。
“我的媽,這味道比我命還苦,初初我們偷偷溜回去吧。”
許晦的聲音有點微微發啞,她的流感是班裡最早一批,現在慢慢好轉,說話終于不是三個字咳三分鐘了。
“你還是喝點吧晦晦,别馬上要好了又被班裡傳染了,我倆身體素質又一般,再來一遍肯定遭不住。”
初初輕輕努了努嘴:“看吧,黃燦也是最早感冒的,現在早好全了。”
事實上黃燦并不在前面的隊列,所以初初很快被輕拍了下頭。
“說我什麼?”黃燦從她肩膀後邊探了個腦袋出來。
初初“哎喲”一聲,摸摸被拍的地方:“你離我遠點啊,别傳染我了——”
黃燦笑着碰碰她臉頰邊的口罩:“那剛剛誰說我好全了?”
初初笑着回手:“我那是鼓勵晦晦好好吃藥,預防二次流感。”
中間隊伍笑成一團,很難想象大家在集體蔫蔫的情況下還能打鬧起來。
謝今朝從食堂一樓出來,站在台階上說。
“我們班是一二号窗口,每人一杯,記住,這隻是預防流感,并沒有治療作用,喝完了就戴上口罩早點回教室,馬上要上課了。”
“走走走,快跑——”人群就地解散,許晦一把拉着初初的手往食堂一樓裡跑。
“媽呀跑什麼跑,你不是不喝嗎——慢點慢點——”
“你不懂,”許晦頭也不回,聲音從口罩裡傳出來悶悶的,“我喝不喝是一回事,搶不搶又是另一回事了,快沖——”
初初張大了眼睛。
頭次見喝藥還這麼積極的。
許晦一帶頭,人群開始莫名其妙地加速,各個窗口都排滿了人,最前面阿姨和大叔面前放着隻巨大的盆子,裡面烏漆嘛黑的,漫天的苦味正是來源于此。
初初和許晦正在排隊,如許晦所願,她們很靠前。
“你以後每天吃飯都這速度,我就不跑了,你占座吧。”初初小喘着氣,語氣十分真誠。
許晦伸出食指來回擺了擺,口罩上方的眼睛十分遺憾地眯起一點弧度:“現在的教室跟上學期比,失了太多先機了。”
确實,上學期住博觀樓101,不需要跑上跑下,加上高一本就是第一批吃飯,所以下課鈴一響,她們就是第一批沖出博觀樓的。
初初和許晦端到的中藥還是燙手的,兩人端着杯子出了食堂,準備走回教室涼了喝。
謝今朝半靠在食堂外的門框。
“诶诶,不準偷偷倒掉啊,要喝完哈。”他指指兩人手裡的杯子。
“謝老師,太燙了,我們邊走邊喝。”兩人沖謝今朝保證完,消失在壩子外的轉彎處。
人群漸漸散去,像來時一樣又湧回教學區。
初初和許晦走到大榕樹下下,兩人手裡的杯子還是和開始一樣滿。
許晦歎了口氣:“什麼時候阿姨打菜也這麼大方就好了。”
初初一把揭下自己的口罩,手裡杯子往許晦杯壁一碰,幹杯幹出了喝酒的架勢。
“喝,一口悶就不苦了。”
這句話是哄自己的,随即,初初仰頭一口幹掉杯裡的中藥。
“嘶——”許晦看着初初有些難以言說的表情,抿了抿嘴唇,二話沒說也幹了。
然後複制粘貼了初初的表情,兩人站在思齊樓的台階外面面相觑着一起擠眉弄眼。
“不是要上課了?還不上去?”
初初回頭,看見黃燦和餘舒涵慢悠悠走過來,手裡也各自端着隻杯子。
“你怎麼還不喝。”初初沖她們晃晃手裡的空杯,勉為其難給自己找了點補。
餘舒涵也學她的樣子晃晃杯子:“我早喝完了,黃燦才沒喝完,剩了大半杯。”
初初目光落在黃燦身上,後者十分坦然地攤了攤手:“太苦了,不想喝。”
初初撇嘴:“不喝你拿回來不是等着被說。”
黃燦開玩笑地把杯子往前一遞:“那你幫我喝。”
許晦:“啊?”
初初也跟着“啊?”了一聲,但看黃燦沒當真,剛喝下去的中藥被她喝出了後勁,一股氣沖上來,手一伸一搶一擡,大半杯中藥下肚,實在一氣呵成,比剛剛哄自己還幹淨利落。
空杯再度回到黃燦還沒放下的手中,後者顯然也沒想到。
“……我其實是說上樓喝的……”
難得看黃燦說話底氣不足,初初滿意地擡了擡下巴,一字一頓道:“浪、費。”
“……”黃燦莫名笑出來,“行吧,你說是就是。”
她伸手把初初隻挂了一隻耳朵的口罩重新挂上:“戴好,别被我傳染了。”
預備鈴乍一響起,衆人回神,來不及對今早的一切作評價,匆匆上了樓梯。
晚飯後,初初和許晦剛回教室坐下,座位前就有人坐下和她倆面對面。
付一和齊思銘一臉興奮:“班長聽說沒,昨天跑操傳的研學遊那事兒?”
初初和許晦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難道說”的味道。
“不知道,最近沒去找隔壁班長串門,怎麼了?”
最近的初初正跟三角函數你來我往,遇到好幾道難題去找謝今朝問都不予作答,理由是“競賽題先自己研究,要能清晰地闡述一遍你的整體思路,而不是沒有頭緒就直接來問,這樣我用四十分鐘給你講明白了這道題,下一題你還是會被絆住”。
兩天課餘,初初已經啃完一道了,她正準備找個晚自習去問謝老師。
“十五班跟我們打球的今天說,上午聽成老師跟他們班主任在辦公室說——”
許晦抄起桌上筆袋往付一胳膊砸:“快點,别煩人啊。”
付一和齊思銘又湊近了些,四人神神秘秘圍成個圈兒,不,五個人,餘舒涵不在,初初剛說話間攔截了一旁路過接水的黃燦。
“定了,研學遊,這個月下旬。”付一揭秘。
齊思銘在付一說完這句話後馬上比了個噤聲手勢:“别反應啊,一會人多全圍過來了。”
初初看看付一,又看看齊思銘,很快明白這倆為什麼先跟她們說。
“行吧,我去隔壁,不,對面問問。”她拍拍手,從凳子上站起來。
付一和齊思銘都笑起來:“要不說還得班長,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們好狗腿啊。”許晦皺着眉頭嫌棄地看過去。
“走走,黃燦你陪我去,晦晦,你趕緊把藥吃了,時間差不多了。”
許晦正好拿着杯子站起來,聞言撇嘴回道:“知道了,快回來啊你們,如果是真的宋老師應該很快就要來班上了。”
許晦果然料事如神,初初和黃燦前腳剛踩着鈴聲進門,後腳就聽見宋長明标志性的腳步聲出現在忽遠忽近的地方。
嗯,其實也不是标志性啦,隻是十七班人人都訓練出來了,同學之間不好說,兩位班主任的腳步聲,一聽一個準。
初初坐在偏後排,看見第一排時不時轉過來的兩個腦袋,初初來不及解釋,隻沖他們肯定地點點頭。
前面小小地爆發出一聲哇塞。
但很識趣地來去匆匆,隻剩當事人的表情久久飄着得瑟。
不負晦晦同學所預料,宋老師今晚果真宣布了這個消息。
這回大家再也不用憋了,紛紛起哄出聲。
宋老師坐在講台上,謝老師坐在講台下,一高一低,兩人小聲說着話,但太遠了,也可能太小聲了,初初這邊聽不見。
“诶诶,那天把相機帶上吧,晚上我們還可以在酒店拍大片!”
許晦戳戳初初的胳膊,轉過來說。
餘舒涵也轉過頭來:“你說分酒店怎麼分?我們仨還能住一起不?”
初初兩邊各推了一把,語氣無奈:“還沒說具體時間呢,怎麼已經想這麼遠了。”
“計劃計劃嘛,”許晦沖餘舒涵眨了下眼,“之前初初不是教了我們搖骰子,帶點去玩?”
餘舒涵張大了眼睛:“天才啊晦晦,還有還有,要帶撲克,我還想炸金花。”
前桌的黃燦回過頭來:“炸金花?三個人怎麼炸,不喊我?”
初初笑着用筆頭戳了戳靠在自己桌子前沿的背:“還要喊你啊,要不再寫個邀請函邀請你好不好咯。”
黃燦也不客氣,順着台階下:“行啊。”
“打十三張吧,我們四個剛好。”初初摸摸下巴,笑眯眯地說。
“十三張是什麼。”餘舒涵眨了眨眼睛。
許晦眼睛一亮:“诶,這個好,來來來——很簡單的寶寶,我到時候教你。”
“你呢,會不會?”初初伸手戳了戳黃燦的肩。
黃燦哼出一聲笑:“你會我就會。”
初初撇了撇嘴:“輸了别後悔。”
黃燦往後一借力靠在初初桌沿上,聞言又是一笑,然後被人不滿地伸手揉亂了頭發。
“那不得帶吃的啊,沒吃的玩什麼。”許晦興奮地搓搓手,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誰能想到啊,初中都沒能去的研學遊,高中給她們遊上了。
初初于是也加入讨論:“帶點就夠了,晚上我們可以偷偷點外賣。”
“我的寶寶,你也是天才——”
“好了——回神。”
宋長明和謝今朝說完話,台下已經興奮完了,衆人都咧着嘴,聽到他說話才紛紛回神。
“強調一下,目前暫定三周後的周四周五,也就是說,回來是周五下午,剛好四月歸屬假,也就是五一,回來五月第二個星期一期中考,留給你們複習的時間也不多,高中第二個期中考,希望你們不要讓自己後悔。”
許晦扯了扯初初的衣角:“今年期中考怎麼提前了,以往不都據說五月底嗎。”
初初小聲回道:“估計就是這次研學遊,學校也想看看對成績的影響?”
謝今朝坐在台下,目光一掃,底下的學生頭都微微低着。
宋長明最後宣布:“自習吧,研學遊暫時不要再想了,三周後再激動也來得及。”
謝今朝心裡歎了口氣。
掃興的老師啊。